两人在山寨待了小半日,离开时已快到了午时。
项小满吃饱喝足,被太阳一晒,顿时就有些发困,迷迷糊糊地跟在赫连良平身后,好几次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赫连良平看到他的状态,有些忍俊不禁:“你心可真大。”
项小满打了个哈欠,没有回应。目光游离间,望向不远处山坳里多出的几座新坟,不免心生感叹:“人命如草芥啊。”
赫连良平自然也发现了那几个刚堆的坟包,只是并没有当回事。他深知上山为匪,本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些成了气候的,也许还可以选择向官府投降,或是等待被朝廷招安,从而转变为合法的军队或地方武装。
可话又说回来,既然选择落草,就证明已经对朝廷官员深恶痛绝,又有谁会轻易投降呢?况且想投降,也得看看朝廷的态度是什么,朝廷看不上,投降的后果就只能是劳役、流放、充军,甚至死刑。
而想让皇帝下旨诏安也绝非易事,山匪的存在本就是在直接挑战皇权,破坏社会秩序和法律制度。一旦诏安,不仅有损皇帝和朝廷的颜面,还有可能造成后来者纷纷效仿,没有哪个皇帝会希望这种事情一再发生。
之所以诏安,往往都是朝廷数次派军征讨,却久战不利,战败后的无奈之举。
试想那些打败了朝廷大军、损了皇帝颜面、强行讨要了利益和保障,引发百姓不满且很有可能再次反叛的山匪,皇帝和朝臣又怎会待见,诏安之后的下场又会好到哪去。
至于那些实力一般的,就更无需多说了,要么被官府围剿,要么被其他势力吞并或者消灭,要么就如今日这样,劫道时遇上硬茬子,只留下一座孤坟。
想到这些,赫连良平轻轻叹了口气。
听到他这一声叹,一直昏昏欲睡的项小满瞬间就不困了,忙扯动缰绳,驱马来到他身边,探出半个身子,笑呵呵地问道:“呦,这是咋啦,心情不好?”
赫连良平瞥了他一眼:“怎么,我心情不好你很高兴?”
“呵呵,哪能啊,没有没有。”项小满摆摆手,“我就是想知道,你为啥心情不好啊?”
“我没有心情不好。”赫连良平淡淡地道。
“你咋能没有呢?!不是不是……”项小满眼珠一转,忙道,“我是说,你在那一通胡说八道,又恐吓又威胁撺掇人家造反,被人家给撅回来了,应该心情不好才对啊!”
“你倒是什么都明白。”赫连良平微微一笑,“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他们?”项小满随口应道,“一群被逼无奈的苦哈哈,除了那个上来就杀人的四当家,别的倒也谈不上好坏,只是想活着而已。”
赫连良平轻轻点着头:“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咋了,这么想不对吗?”项小满微微皱眉。
“他们想活着,所以就可以随便杀死别人?”赫连良平嗤笑一声,“倘若是劫掠那些贪赃枉法的脏官,或者为富不仁的奸商,以此救济一些穷苦百姓,倒还说得过去,可事实并非如此。”
赫连良平叹了口气:“当初那王济在蠹鱼山上落草,我曾让影卫彻查他的过往,知道他是被逼无奈,而且没有杀过人,所以才饶了他一命。”
项小满不知道,也一直没问赫连良平跟王济是怎么认识的,现在听他说起蠹鱼山,不免有些惊讶。
正想问当初贾淼围剿蠹鱼山却扑了个空,是不是他走漏的消息,又被赫连良平出声打断。
“但以今日他对四当家的态度来看,狮子岭这一伙山匪,显然不同于蠹鱼山那般只为求财了。”赫连良平面色平静,声音却极为低沉,“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杀人,如此穷凶极恶,你居然还说他们只是为了活命?”
“这……”项小满一时语塞,想问的问题也生生咽了回去。沉吟良久,被自己心里突然冒出的想法惊了一下,忙问,“所以你挑唆他们举旗造反,并不是真的在为他们着想,而是想引起朝廷注意派兵镇压?”
“是啊。”赫连良平长叹一声,“朝内局势不稳,可以容忍山匪的存在,却不会允许反贼做大。”
“啧啧,你这心思也太深了。”项小满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实在想不明白赫连良平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替天行道,消灭那些为非作歹的山匪?
赫连良平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淡淡地道:“朝廷的军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项小满一怔,起初还不明白赫连良平为啥突然蹦出这一句,可转念又想起当初贾淼派军进入南亳县时,城内百姓对剿匪军的态度,立刻就知道赫连良平是什么意思了。
朝廷的军队如果来围剿,那些山匪固然会遭到灭顶之灾,但周围的百姓也难免会受到波及。
可是派军围剿不行,军队会肆意搜刮百姓,不剿也不行,骑着马哼着曲,突然就被山匪射杀了,这他妈的不是无解吗?
项小满使劲挠了挠头,又问赫连良平:“那你为啥不直接让他们散伙,各自回家种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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