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商人来说,用钱买命,算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孟景阳没有理由不答应。
在贾淼与项小满的一唱一和下,他最终以五千两白银和三百石米面为代价,免去了自己的七年牢狱之刑。
随后又在项小满的保证下,对钱家进行了补偿,用眼前这一座三进的宅子以及五百两迁葬费,换钱家不再追究。
孟景阳心里既委屈又愤懑,但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一切商定过后,便让人摘下了写有“孟宅”的门匾,抬走了院子里那些护院的尸体。
尤冕望着孟家众人离开时那一道道灰溜溜的背影,又瞄了眼与项小满谈话的贾淼,心中咋舌:“看来我所料不差,这一切都是贾淼的算计,这位年轻的别驾当真是好手段,还有那个小崽子……”
正想着,忽听贾淼叫他:“尤县令,事情既已解决,你便随本官一起走吧,路上商量商量几日后的酒宴。”
尤冕连忙拱了拱手:“下官遵命。”
贾淼牵过一匹马给了他,二人并驾南行,身后跟着一众亲军与县府衙役。
热闹看完了,围观的百姓也逐渐散去,他们的脸上,隐约露出一种意犹未尽的神情。
眨眼间,院门前就只剩下三个人。
“大黑熊,你咋不走?”
“我的马被骑走了。”廉澄回应着,有意无意的瞥王越一眼,眼睛里依然保留着警惕。
“呵呵,你们是不是怕他对我不利?”项小满会心一笑,指着王越,“他现在有伤在身,打不过我的。”
王越由始至终未发一言,一直在默默观察着项小满的言行,在见他与贾淼合力坑了孟景阳的钱粮之后,便觉得自己是被当枪使了。
他实在不愿怀疑项小满的为人,可事实又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相信。
心中正感彷徨,又听项小满说出那句话,不由苦涩一笑,问道:“为什么?”
“唉,当局者迷啊……”项小满叹了口气,“待会孟景阳会送银子过来,咱们先去里面等着吧。”
院子里没了尸体,可一摊摊的血迹仍旧触目惊心。烈日炙烤,浓烈的腥臭气弥漫在空中,熏的人睁不开眼。
项小满闭嘴憋气,疾步穿过院子,跑进厅堂后才叉着腰大口呼吸起来。
缓过了劲儿,四下打量了几眼,迈步走到厅上,拎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拿掉壶盖猛灌了一通,整壶水喝个精光,一脸满足的打了个嗝。
此时的廉澄与王越,正站在厅下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王大哥,我知道你有很多不解,但你先别急。”项小满安抚了王越一下,往椅子上一坐,看向廉澄问道,“大黑熊,今天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你都看清楚了?”
“嗯,还算明白。”廉澄应了一声,也坐到椅子上,反问,“你想说什么?”
项小满将目光移到王越脸上,与他对视,却又问廉澄:“我想问你,你觉得孟景阳有错吗?”
廉澄一怔,也看向王越,见他神情还算正常,不禁微微皱眉,琢磨起项小满的问题。
孟景阳有错吗?侵人宅基,在人坟地上建院盖房,还在里面行苟且之事,侮辱亡灵。当然有错,而且还是大错。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又为何多此一问?
廉澄百思不解,转头望向厅上:“小满,你能不能有话直说。”
“照着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来看,孟景阳的确有错,可我认为这个错,他承受的有些冤。”项小满没心思和他们打岔,直言说道,“你们所有人,就连孟景阳他自己都认为我是在为他开脱,可实际上我之前与贾淼说的全是真心话,我是真的认为钱家人的坟是被大雨冲垮的,又经过这么长时间人来人往的踩踏,除了当事人,谁会记得那里还埋着尸体?”
“这只是你的猜测,并没有……”
“你先听我说完。”项小满打断了廉澄的话,起身走到王越面前,“王大哥,有些话不好听,可你有没有想过,难道孟景阳还有在坟圈里干那事的毛病吗?”
王越眉头一皱,没有回应。
“这也是我判断他并不知道这宅子里埋有尸体的依据。”项小满摇头轻叹,“那两年的流寇之祸,动辄就是全家被杀,所有人都以为钱家没活口了,也没有人知道这里埋着尸体,在外人看来,这里就是一块无主之地,孟景阳向官府报备了,官府也核查了,孟家在这里起宅,一切都是在照章办事。”
项小满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愧意,他盯着王越,“其实,造成这种结果,还该有两个人承担责任。”
王越身子一颤:“谁?”
“你,和我。”项小满叹道,“你家里被流寇洗劫,除你之外,所有人都惨遭杀害,你既然没死,为啥不去官府报案?”
“这,我……”王越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我们也是好心办了坏事。”项小满有些无奈的苦笑一声,“呵,那两年我跟师父各处游历,经常会遇到钱家那种事,力所能及之下,全部都是就地掩埋,好像从来没想过旱灾过后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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