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园内宅,正房。
纱帐之中,夏锦儿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林如英的手,不停地柔声宽慰,宛如一支定海神针。
床边丫鬟围了一圈,不停的换水擦汗,替稳婆掀着被子。
两个稳婆也很紧张,他们都是熟手,可也很少见过今日这般阵仗,嘴里不断重复着“吸气,使劲”之类打气的话。
这个时代的避讳很多,孕妇生子出血恶露视为不详,丈夫为一家之主顶立门户,是不准陪着的,另外那些有身份的还未出阁的丫头也不能看产妇生子。
是故赫连良卿与林家四丫头则一起堵在门前,如同两个门神。
何文俊呆愣愣的站在廊下,看丫鬟来来回回不停奔走,手上的皮都要紧张的搓烂了,林觉更是在庭内不停的踱着步子。
当父亲的,每每听到宝贝闺女惨呼一声,便恨不得给何文俊一脚,那眼神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内院院门外,项谨作为最后一道保障静坐在凉亭之下,他双眼微眯,气定神闲,一旁的赫连良平同样也努力保持着镇定。
反观林家三兄弟,则是与林觉一个模样,半刻也坐不住。
“为何还不好?”林彦章心急如焚,“这都过去几个时辰了?二姐不会有事吧!”
“乌鸦嘴,滚蛋!”林彦文狠狠踢了他一脚,怒目瞪着他,“你最好祈祷二妹母子平安,不然就算爹和善才不管你,我也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林彦章揉了揉腿,屁也不敢放一个。
月上中空,光耀似水,庭院树上特意缠上的红绸,突然随风扬了起来。
室内烛台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蜡油,丫鬟剪烛换灯,光线瞬间明亮了几分。
“哇……”
一声嘹亮的啼哭,如同深夜流星猛地撞击到何文俊的胸膛之上,他心头一颤,想要冲进房内,却发现四肢在一瞬间变得僵硬,根本迈不动步子。
林觉已是疾步上前,紧紧拉着何文俊,不管不顾就要往屋里闯,却被两个小“门神”死死拦住。
“你们俩干什么?”林觉的眼睛瞪的像两个牛蛋,“赶紧让开,我要见见你姐姐。”
“还不能进。”四丫头使劲将林觉往外推,“姐姐还没生完呢。”
“什么叫还没生完呢?”林觉不解,“我都听见哭声了,小四,你别胡闹。”
赫连良卿见四丫头拖不住,也上前帮忙:“林伯伯,姐姐确实……”
话未说完,又一声啼哭传出,与之前那道声音此起彼伏,相互应和。
林觉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便在此时,房门倏地被打开,一个稳婆疾步走出,一不留神把挡在门前的何文俊撞了个踉跄。
这一撞,倒是把他的身子撞开了,之前那种僵硬麻木之感立刻烟消云散,一把抓住稳婆:“怎么样了?”
稳婆来不及致歉,满脸欣喜的对着何文俊以及挣脱束缚的林觉不住的作揖道贺:“恭喜林老爷,恭喜何公子,母子平安,夫人已经顺利产下麟儿,是双生子,双生子啊。”
林觉眼前一黑,忽有种天旋地转之感,他还处在震惊之中,何文俊已经冲进房内。
众丫鬟异口同声:“恭喜公子。”
何文俊还是有些发懵:“都,都起来,去,去领赏。”
众丫鬟谢过,两个婆子又各自怀抱婴儿上前:“公子,先出来的是姐姐,后出来的是弟弟。”
“好,好,领赏,都去领赏……”何文俊灌了铅似的点了点头,只扫了两个孩子一眼,便又向着床榻走去。
“善才……”夏锦儿掀开纱帐,将何文俊推到一边,“大夫正在诊脉,你先等一下。”
“嗯,嗯……”何文俊像个木头。
夏锦儿掩嘴一笑:“善才好福气。”
“啊?”何文俊如梦初醒,连忙对着夏锦儿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若无夫人在此,文俊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呵呵,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夏锦儿轻轻拍了拍何文俊的肩膀,“你守着如英,我先出去报喜。”
何文俊又行了一礼:“多谢夫人。”
“双生子”的呼声,早已传遍了整个颐园,家中护院,小厮,丫鬟都已经聚在了内院门外。
夏锦儿左手领着赫连良卿,右手牵着林家小四,如沐春风般走了出来,与各人说明了里面的情况。
欢声笑语中,项谨捋着胡须感慨道:“若非林丫头常年习武,身强体健,孕双胎加上早产,可要到鬼门关上走一遭了,如今母子平安,龙凤呈祥,可谓是天大的好事。”
“龙凤呈祥”这四个字说出来,可把林彦文惊的不轻,这等僭越言语要传到外面,只怕是砍头的罪过。
不过也只有他想到这个,其余人则是根本不在乎,吉祥话而已,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众人欢喜之时,赫连良卿已经将今日书院一行的经过与林觉讲了,此时听项谨说完,连忙对他行礼谢道:“若非有项公坐镇,小女今日也不会提前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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