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因为太干而粘在了一起,“师父”这两字并没有叫出口,但项谨却好像听到了一般。
“欸,徒儿,师父来了。”
项小满的眼泪夺眶而出,猛地扑到项谨的怀里。
“不怕,不怕……”项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一些,轻轻拍着徒弟的脑袋,不断安抚,“师父在呢,不怕……”
赫连良平走到牢门前,与贺正吩咐了一句,没一会儿,贺正便端来了一大碗水。
项谨慢慢的推开项小满,接过水倒在手上,轻轻擦拭他的嘴唇。
项小满正自流泪,余光瞥过项谨的右手,突然神情一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师父,您的手咋回事?!”
激动之下骤然开口,因为干涸而紧紧贴在一起地嘴唇猛地张开,扯掉了一层皮,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没事,今晚喝多了,不小心打碎了酒壶,割了一下。”项谨笑着安慰了一声,将碗递到项小满嘴边,“先喝点水,嘴都破了。”
项小满瘪了瘪嘴,努力忍着眼泪再流下来,接过碗咕咚咚灌了个精光。
喝完以后顿了一下,将碗递给赫连良平,挤出一丝微笑:“哟,大哥也来了。”
赫连良平皱了皱眉,接过碗丢到一边,又把油灯放在地上,而后说道:“转过身去。”
看到他从怀里掏出瓷瓶,项小满也不说话,将后背露了出来。
“我来吧。”
项谨接过瓷瓶,掀开了项小满的外衣,两道棍印清晰可见,触目惊心。
赫连良平心头一颤:“只打了两棍,何以如此严重?”
项谨没有说话,轻轻将药涂抹在伤口上,感受到项小满的颤抖,心里再次萌生出了杀意。
似是觉察到了师父的情绪,项小满嘿嘿一笑:“我娇嫩,看着严重,其实不疼。”
项谨一言不发,等涂完了药,便将干净衣裳给他换了。
周身轻松了不少,项小满的状态也有了些许好转,他将脏衣服垫在地上,往上一坐,然后直直的盯着项谨。
牢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有些诡异。
良久,项小满突然又咧嘴一笑:“师父,您刚刚动了杀心。”
项谨微微摇头,一言不发的凝视着项小满的眼睛,他想看清楚徒弟此时的心境,项小满之前的那种状态,让他仍然心有余悸。
“小满,你……”
“师父!”项谨刚刚开口,却又被项小满出声打断,“是我做错了吗?”
项谨一怔:“为什么这么问?”
“他们都想杀我。”项小满低下头,神色再度变得黯然。
赫连良平皱眉问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啥?”项小满又抬起头,仰望赫连良平,“大哥是想说陆续吗?”
“不是这样的。”项小满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都说老百姓怕当官的,可他们竟然敢围攻刺史府,我想的头都要裂了也想不明白,他们为啥就这么想让我死?”
“难道就因为我施舍了几个乞丐吗?可这跟他们也没关系啊。”
其实不仅项小满想不通,就连赫连良平也一直没有想明白。
放到平日,别说自身利益没有收到侵犯,就算是被巧取豪夺,他们也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就是这些往日里唯唯诺诺,畏官如虎的百姓,却因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就敢去冲击刺史府。
项小满又道:“他们要是不想让我死,任凭陆续怎么耍心机,也不会……”
“他们不是想让你死。”项谨轻叹一声,挨着项小满坐下,“他们是想让你这一类人死。”
项小满不解:“师父,我不懂。”
项谨拍了拍他的脑袋,看向赫连良平:“你懂吗?”
赫连良平想了一会儿,微微摇头。
项谨深吸了口气,拽了拽屁股底下的那身破衣服,问道:“良平啊,这身衣服放在商行,要卖多少钱?”
赫连良平不明白项谨为何问这个,想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那是上好的锦衣,差不多要二十两银子。”
项谨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项小满,见他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轻笑一声:“怎么,这就被吓着了?”
而后又指着赫连良平身上的那一件大氅:“你问问良平,他身上披着的那个又值多少钱。”
不等项小满发问,赫连良平已经开口:“这只是寻常貂绒,不过一百五十两银子。”
“听到了吗?”项谨看着舌桥不下的项小满,长叹一声,“一身衣裳一百五十两,那些冲击刺史府的人,累死累活的做一天工,能赚到的不过一百到三百钱,他们不吃不喝,要攒两年多才能攒够一件衣裳。”
赫连良平微微皱眉:“项公所言是否有些偏颇?”
“怎么?”
赫连良平斟酌着用词:“贫富之别自古有之,每个人的钱多钱少,都是各自凭本事赚来的,我有一百两,愿意花十两做件衣裳也好,五十两做件衣裳也好,这与他们何干?”
项谨并未反驳,而是反问道:“倘若有一人,出身贫寒,在竭尽全力之后,仍旧无法改变自身阶级,那他往后会变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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