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烈,但是很苦。
项小满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反正那店家伙计已经来回续了七八壶,二人也不见一丝醉意。
或许他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特长,那就是与赫连良平一样,也是个天生的酒鬼。
他还在继续今日的功课,始终注视着楼下的长街。
那伙官差已经第三回出现在视野里,好在他们没有重复索要摊位钱,不然他真会忍不住上去教训他们。
坐至太阳偏到西山,街上已有不少商贩开始收拾摊位,项小满正要提议回去,却突然听赫连良平说道:“小满,你看那里。”
项小满随他所指方向看了过去,是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不禁感到疑惑:“那人是个当官的吧,他为啥有轿子不坐非要走着?”
想了一下又接着分析道:“想来也是个贪官,吃的太多了坐不住了吧。”
“别贫嘴了,你猜猜他是谁。”
项小满撇了撇嘴,暗道你是小孩子吗?还动不动就猜,我要是从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让你猜,你能猜出来是谁吗?
他心里发着牢骚,面色依旧平静如常:“难道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啥刺史?”
“不是。”赫连良平摇了摇头,“北豫的这位刺史很少露面,那个是刺史府的主簿。”
话音刚落,那人已走到了楼阁下方。
“杨主簿,少见了!”
那位杨主簿听到有人叫他,寻声便看了过来,原本绷着的脸也是瞬间露出笑容,宛如盛开的菊花。
“贺家少爷,好雅兴啊。”
赫连良平合扇拱手:“杨主簿若是得闲,上来小酌几杯如何?”
“哟,实在不巧,刺史大人还有要事吩咐,正催我赶紧回去呢,下次,下次一定!”
“刺史大人的事当是要事,那在下就不强留了。”
二人你来我往,尽说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待那杨主簿走后,项小满便忍不住接连问道:“大哥,你好像跟那个杨主簿的关系很要好?他为啥叫你贺家少爷?”
“要好谈不上。”赫连良平微微摇头,“也就是利益上的往来,至于贺家少爷……”
他思虑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再隐瞒一些日子:“赫连这个姓不常见,为了避免麻烦,以后在外人面前,你也不要提起,就称我贺大哥或者还叫良平大哥。”
项小满看着赫连良平,久久不语。
赫连良平迎接上项小满的目光,与其对视了半晌,也不见他退让半分,不由得轻声叹道:“怎么,难不成项公告诉你了?”
项小满眨了眨眼:“师父告诉我啥了?”
赫连良平一怔,随即轻声一笑:“呵,好小子,诈人的本事倒是有一套。”
项小满嘿嘿一笑:“师父啥也没跟我说过,不过,我在大哥的书房里无意间看到了一本书。”
“什么书?”
“像是史书,又像是传记。”
“写的什么?”
项小满仍旧在注视着赫连良平,并未从他的眼睛中读出任何信息,顿了片刻,轻声背出了所提书籍的内容。
“大召元年,武烈皇帝亲征雍州凉地,大将徐云霆长驱直入攻破北凉皇都,先锋刘文康诛北凉皇帝赫连屈,俘妃嫔,亲王,郡王……”
“好了。”赫连良平叫停了项小满,提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淡淡一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不要说出来。”
项小满点了点头,他现在还不理解赫连良平为何会如此淡然。沉默了片刻又问:“那我可以知道有关师父的事吗?”
“你想知道什么?”
“他是谁?”
赫连良平的心被这个问题击中,猛烈的震了一下:“还能是谁?自然是你的师父!”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项小满毅然决然的模样,让赫连良平忘记了他的年龄,似乎眼前这少年心里住着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
“小满,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赫连良平想要再饮一杯,拿起酒壶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不甘的甩了两下,最后还是无奈的将其推到了一边。
「十二年前,在这九州西北之地,有一群贵族子弟,多少人呢?我想想,哦,大概有一百三十多口人吧。
有一天,他们的家遭到侵犯,他们奋起反抗,可惜寡不敌众,仅仅抵抗了十数日,家门就被攻破。
他们的首领被杀,所有族人尽数成了俘虏,被抓走以后,又依照亲疏,有的被处以极刑,有的被流放边地。
被流放的族人大概有七十多人,可说是流放,其实就是先让他们走一段路,很长很长的路,等有谁实在走不动了,押解的官兵就会随手将人杀了,然后曝尸荒野。
这群人里有一个三口之家,父亲是那首领的堂弟,母亲是外族女子,被流放的时候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身边还带着一个九岁的孩子。
那孩子一辈子也忘不掉,这将近两个月的路程,每一个夜晚都会听见族中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好在他母亲怀有身孕,才免受了那非人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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