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很奇怪,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师徒俩因为乌鸦山上的罪孽,探索起了人性的善恶,因为善恶又说起了读书,因为读书,项小满就挨了一顿揍。
这一顿揍倒也没有白挨,心底刚刚产生的阴霾也被打散了不少,阴霾没了,他就又吃了七张面饼。
二人在篝火边各铺了一张草席,躺在上面看月亮。
“唉,读书,读书啊。”项小满打了个饱嗝,揉着肚子感慨,“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可以赚黄金,读书先得有黄金……”
这个年代,读书是一种奢侈,光是十数年来纸笔需要的花费,就不是平民百姓所能承受的,往往是一个家族倾尽全族之力,才能供养出一个学子,除此之外,还要有一定的人脉,若是没有名家大儒的举荐,就连参加策试的机会都得不到,更别说入得朝堂受到皇帝青睐了。
项谨不愿项小满读太多书,他说读的书太多,人就会变得痴呆,倘若项小满真的一头扎进书堆里,就有可能被束缚在里面,再难看清真实的人间了。
项小满觉得,这老头儿就是不舍得给自己花钱。
他自顾自感慨了那么一番,又指着一间草屋问项谨:“师父,我读书少,不清楚书里面到底有没有黄金屋,但我知道,那间茅草屋里可是有不少……”
“那些都要分给百姓。”项谨没等他说完,便抢过话来,“明天一早我就下山,让百姓们来把钱分了,等事情了了,咱们就要动身去邺邱了。”
“邺邱在哪?”
“北边,紧挨着冀州。”
“冀州么,长这么大,我还没出过豫州呢,咱们去邺邱干嘛?”
“带你去见一个老友。”
心中又补充了一句:“旱灾似乎要过去了,承诺的礼物也该给你了。”
项小满有些憧憬,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师父,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项谨翻了个身,背对着项小满,语气有些不耐烦:“那就不要说。”
“哦,那我就说了,那些钱……”
“滚!”
次日一早,项小满醒来的时候,山顶已是人头攒动,项小满没想到项谨的动作那么快,天还没亮就把周边各村的百姓喊了过来。
他找了一个角落蹲着,耷拉个脸,活像一头倔驴,眼巴巴的看着百姓们聚在一间草屋前,再听到制钱碰撞的声音,心如刀割。
等那些人都分到了钱,一阵千恩万谢满心欢喜的下山之后,项小满便急不可耐的冲进那间草屋,四下翻找起来。
“太过分了,一个子儿都没给我留!”
屋内传出项小满的怒吼,屋外的项谨已经把其余几间草屋推倒,把草木全部堆进了那个山洞,放了一把火。
项小满跑出草屋,看着这熊熊火焰焚烧着罪恶,因钱被瓜分而产生的闷气,也瞬间烟消云散。
“师父,这一间也推倒吧。”
“留着吧。”项谨摇头叹道,“没准哪天咱们落了难,再回来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
师徒俩又把那数十把刀全部掩埋了,便向着山下走去。
项小满的心早已是飞到邺邱城去了,像个孩子般撒欢儿,对了,他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只是正哼着小曲儿梦往神游之时,突然又闭上了嘴,侧着耳朵,像是在寻找什么声音。
“师父,是我听错了吗?”
“没有!”项谨微微皱眉,指着左手边的林子说道,“那个方向传来的,快去看看。”
林子虽大,却枝稀叶疏,师徒俩分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刚走出不远,便发现一个女人躺在地上,正捂着肚子不断发出悲苦的呻吟,身子还时不时的抽动一下。
项小满招呼了师父一声,自己快跑了一阵儿,先一步来到那女人身前,哪知刚看清了样貌,便又怔立在那。
正是师徒俩昨日从流寇手中救出的其中一个。
项谨紧跟着来到女人身前,也是倍感惊诧,眼瞧她正遭受极致的苦楚,来不及多问,急忙握住她的手腕。
“你别怕,我师父医术很厉害,等他把完脉就能给你治病。”项小满一边安慰,一边着急的看着项谨,却见他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
“丫头,你这是中毒了!是谁害的你!”
这女人原还在不断挣扎,见到恩人出现,身上的痛苦好似陡然消散了一般,变的异常安详。
她费力的摇了摇头:“是我自己吃了信石粉。”
项谨脸色骤变。
“师父,信石粉是什么?”项小满很是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
项谨注视着女人逐渐涣散的瞳孔,内心升起深深的无力感,轻叹一声:“何苦呢。”
“师父,您就别打哑迷了,信石粉到底是什么,还有,您不要在那感慨了,赶紧……”
“救她”这两个字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项小满就发现,她已是没了任何生机,脸上挂着笑,笑容凄凄。
项小满不敢相信:“为什么会这么快,刚才她还能说话呢,怎么突然就……”
项谨伸手划过那双仍旧没有合上的眼睛,又是长叹一声:“唉,这信石粉是百姓们的叫法,通常用来灭鼠杀虫,医家管它叫……砒霜,见血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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