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告白，决心

楚河端坐于床前，手臂搁在枕边。

黄泉紧紧抱着他的胳膊，蜷着身子沉睡着。

睡梦中，她的眼泪仍是流个不停，还时不时呼吸急促、娇躯颤抖。

楚河知道，她是在发噩梦。

每当黄泉的呼吸开始急促时，楚河便用另一只轻轻抚上她的额头，在他温柔的摩挲下，黄泉总会慢慢平静下来。

直到深夜，黄泉才终于不再流泪，不再被噩梦困扰，呼吸平稳，一脸恬静。

只是抱着楚河胳膊的双手却搂得更紧了，好像生怕稍一双手，那让她安宁平静，助她脱离噩梦的强健臂膀便会消失不见。

一夜过去。

楚河纹丝不动地在黄泉床前坐了整晚。

私人空间里虚幻的太阳慢慢爬上天空，阳光悄悄地从窗口洒进卧室内，攀上黄泉的俏脸，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黄。

黄泉搂着楚河胳膊的双手动了动，阳光照在脸上的温暖和酥痒已经唤醒了她。

她没有睁开眼睛。

对她来说，睁不睁眼已没有任何区别。

她轻轻拉动楚河的手，枕在自己脸上。又摸索着找到他的另一只手，让那只手环过自己瘦削的肩头。

她紧紧搂抱着楚河的胳膊，小脸在枕着的大手上轻轻摩挲，喃喃道：

“阿河好温柔……要是能一直这样陪着黄泉就好啦！”

楚河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环在她肩头的那只手悄然用力，将她的肩膀轻轻握住。

“黄泉也想一直陪着阿河。可是……黄泉已经瞎啦，什么都不看不见了……黄泉不能再帮到阿河了，只会成为你的累赘……黄泉不想这样……宁愿死，也不愿拖累……”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光洁的脸颊，静静滑落至楚河手上，在他手掌上浸湿。

“傻瓜，你怎么会是累赘？你是我的队友啊……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坚持下去。可是……只要我的背后还站着一位战友，我就永远不会缺乏勇气，永远不会失去信心……现在，你……就是我唯一的支柱啊！”

黄泉甜甜地笑了，她偏头把整个脸埋进楚河的大手中，肩头轻轻耸动，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她用哽咽中带点笑意的声音说道：

“不用这样安慰我啦，我知道的……你真正的支柱，是你的妻子和孩子们吧？你是为了和他们团聚而战，你一直想着的……就是和他们一起脱离轮回……黄泉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呢？”

楚河嘴唇微微动了动。

他想告诉黄泉，无论他战斗的理由是什么，至少在一刻，他刚才说出的话，便是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可是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没有等到楚河的回答，黄泉失望地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用失去了视力的眸子对准楚河的脸，像是在努力看清他的样子。

“黄泉喜欢阿河，好喜欢阿河……黄泉知道，无法取代你妻子们在你心中的地位。但是……但是至少，至少在我们同队的这段时间里，在我战死之前，在你达成心愿之前……让黄泉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楚河沉默着，凝视着黄泉满是期待的俏脸。

脑海中，却不断闪现着婠婠、妃暄、青璇的一颦一笑。

“做人不能虚伪！”

心灵深处，有个声音正在高声呐喊。

“我只把黄泉当成了战友、妹妹……”

他大声辩驳。

“可是被美女告白，你心里也很高兴是不是？”

那个声音蛊惑。

“是个男人都会有虚荣心吧？知道自己很受女孩子欢迎，心里高兴这并不奇怪吧？可是高兴并不代表爱！我只把黄泉当成战友和妹妹！”

楚河的声音坚定不移。

“但她现在需要你。如果你拒绝她，后果是什么你很清楚！你已经知道她变身大蛇王的代价了，她两次力挽狂澜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现在她几乎已经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气，你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你拒绝，她还能活下去吗？”

那个声音比楚河更加理直气壮。

“我不能对不起婠婠、妃暄和青璇……”

楚河的声音开始软弱。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出轨了！还记得吗？和妃暄发生关系后，你信誓旦旦地要为她守身如玉，最后还不是败于婠婠的诱惑？你在婠婠面前保证，绝不拈花惹草，最后还不是半推半就地被青璇推倒？”

“可我不是主动……”

“不是主动？哈哈，太好笑了！用‘不是主动’来做借口，以为这样就逃避责任了吗？你还算是个男人吗？你自己算算，和你有关系的女人中，有哪个是你自己主动推倒的？可有哪次你事后不暗自欣喜的？虚伪！懦弱！”

“我……我……”

楚河发现自己竟是理屈辞穷。

最了解自己的，当然只有自己。

心灵深处的那个声音，当然也是他自己的声音。

人都是一体两面的。

自然生物的本能和兽性，智慧生物的道德和理智。

在人成长的过程中，学到的知识、道德规范、人性理智会渐渐压倒本能兽性，将生物的本能和兽性拘禁在心灵深处。

但拘禁永远不是消灭。

连圣人都要斩却三尸，成就混元之后方能成为纯粹理智的完人，普通人又如何能真正消灭自己的生物本能？

楚河远不够圣人的境界。

邪王人格是生物本能与兽性的放大和扩张，现在邪王人格与善良人格已完美融合，但原始的本能和兽性依然蛰伏在他心灵深处，随时蠢蠢欲动。

强者占有更多的资源，狮子王占领领地和后宫，猴王优先享受族群中的雌性，楚河的原始本能极力蛊惑他占有更多的女性，好令他百子千孙，基因永世长存……

在本能面前，楚河的理智从来都是弱者。

否则，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逆推。

但这一次，即使驳不过本能的呼唤，他也坚决不许自己再软弱，不许自己再屈从于本能，他——绝对要雄起！

在他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时，黄泉脸上的期待渐渐消散，失望乃至绝望开始攀上眼角眉梢。

楚河终于开口了：

“谢谢你黄泉……事实上，听到你的告白，我真的很高兴。但是，我觉得现在还不合适……”

黄泉握着楚河手臂的双手猛地一抖，骨节变得发白，指甲竟不知不觉刺破了楚河的皮肤。她的脸色变得一片死灰，眉宇之间已然只剩下刻骨的绝望！

楚河见状连忙捧起黄泉的脸，拇指轻揉着她的眉心，替她舒解紧锁的眉头，颇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拒绝你……我是真的很高兴。你知道的，男人嘛，都是好色的。黄泉你这么优秀，亲耳听到你说想和我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拒绝？傻瓜也不会拒绝是不是？

“只是……只是你知道的，我有三个老婆了——我老婆们都是隋朝人，又是不屑俗世礼法的悍妞，所以勉强能忍受我同时拥有三个女人——

“但是她们也经常打架吵架的，个个都是高手，打起来没轻没重的，要不是彼此之间极为熟悉对方的功夫，实力又相差无几，说不定早就闹出人命来了……

“所以我不是要拒绝你，我就是担心你的安全……要是我家那三个悍妞知道我又和你在一起了，她们打我我倒是不怕，可她们打你怎么办？你一个人肯定不是她们三个的对手，我也不好拉偏架是不是？所以……嗨，越说越乱，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

黄泉的脸色稍微好了些，她摸索着找到楚河的脸，双手轻轻捧着他的脸颊，认真地问：

“你的夫人们打我时，你不会帮忙吗？”

楚河犹豫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从前她们打架时我从来没帮过任何一方的，当然，那个时候我就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她们都比我厉害……现在，现在……”

黄泉轻笑一声：

“黄泉知道，你说的都是借口！你知道的，我和狮子王合体变身，你三个老婆加一块儿也不是我的对手呢……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杀招的……如果她们要打我，我忍着就是，毕竟我是后来者，是我对不起她们呢！”

楚河张口结舌：“可问题是……”

黄泉又是一笑：“问题是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是吧？”

楚河摇头：“怎么可能？我是真的喜欢你。”

黄泉道：“你说的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你把我当妹妹，当作战友，是纯粹的亲情、友情的喜欢吧？”

楚河无言以对：“我……”

黄泉微笑道：“其实你不必担心的。我并不是不知足的女人，我只求在我战死之前，你能爱我一阵子就好啦！轮回如此危险，说不定下一场我就死了呢？如果我有幸能一直陪你到打破轮回的那一天，我不会阻碍你和你的夫人们团聚的。我会乖乖地离开你，不哭不闹……”

楚河心中一阵悸动。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真的很虚伪，很懦弱。

黄泉为了自己付出了这么多——第一次团战的同归于尽，面对堕落天使时的奋不顾身，与丹臣子作战时的决死一搏……

或许这些并不都只是单纯地为了我楚河，她同样也是在为自己的其他队友而牺牲。但在作出牺牲决定的时候，她心里想着的，恐怕更多的是我楚河吧？

可是——自己又为她付出过什么？

我楚河确实每一战都奋勇当先，不惜以命相搏。但是我楚河……真的从未特意为她付出什么啊！

她不求回报，只想得到自己的爱，哪怕这份爱并不长久，而自己连这一点小小要求都不能满足她吗？

楚河你还是个男人吗？

你就不能主动一回吗？

“我答应你！”

楚河下定了决心：

“我以灵魂起誓，绝对不会让你在我之前死去。在我们战死之前，我就是你的男人！如果我们能有幸一起打破轮回……我，不会让你离开！”

黄泉一怔，脸上旋及绽放出夺目的神彩。便连她那死灰色的失明双瞳，都变得灵动起来。

她猛地抱住楚河的脖子，将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喜极而泣，不住口地说着：“谢谢你，谢谢你……”

楚河抚摸着她的秀发，心里感慨万千，默念着：“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啊……黄泉，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偿还你的一片深情……真的不知道，如何兑现我对你的承诺……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绝对会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