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平静的过了两年,就这两年,王蛮脱掉了一身的稚气,要说八岁的他是一个冷静、沉默的小年轻的话,那么如今的他就是一个热血正直的勇士。
乌黑的长发抵在肩胛,蓬松的披在脑后,额前扎着两股发髻,顺着古铜色脸蛋贴在耳边;深邃的眼睛饱满而明亮,一身健壮有力的肌肉裸露在短小精干的贴心兔皮棉袄外,显得朝气蓬勃。
水流激荡,荡漾着粼粼波光,常年的黑暗也给河水染上了特有的颜色,漆黑中听着潺潺流水无比的怯意;这是贯穿裁决之地南北的唯一一条河流,历经几代,终于有了一个适合的名字:黑河。
上帝并没有放弃这里的人类,黑河穿过阿里纳斯村庄,给这里带来无穷的财富。
王蛮一如既往的来河边捕鱼,锋利的竹竿挥舞了无数次后,他无奈的蹲在了岸边,河水太黑了!
回头欣喜的看着河流沿岸的树林中正在玩弄萤火虫的艾希。
王蛮见证了一位小公主两年当中的变化。
她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美丽,那么引人注目!
“走了阿妹,回去晚了,大家又开始担心了。”王蛮挑起了空空的扁担,泥泞的土地上还是会留下深深的脚印。
“哦,回家喽。”艾希端着手中的萤火虫灯盏,跟里面的弱小生物矫情的沟通。看到这一幕,王蛮一下子就想起了艾希刚到村庄的那一个夜晚:
那一夜,艾希昏昏入梦,醒来时没有去呼叫任何人,双眼充满好奇的看着床榻四周的灯盏,每一盏灯里面都有会发光的小动物噗呲噗呲的飞舞。
“好漂亮啊!”艾希的嘴巴撅成O形。
兴许是从那个时候就恋上萤火虫了吧!王蛮暗自苦笑,收起一身疲惫走到艾希跟前。
灯光下,艾希冰纯的肌肤就跟一块明锐的水晶一样,好几次王蛮想凑上去轻轻咬一口,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艾希成了他的妹妹。
“阿兄,你没打到鱼么?”艾希轻巧的拉过空空的竹篮。
“没有,太黑了,看不到,再说那鱼都太狡猾了;算了,我们走吧。”王蛮的表情有些失落,这是他第三次空手而归了,连个鱼都抓不到,自己怎么能成大事呢?
艾希明晰的眼神看破了王蛮的自卑,小手拽住棉袄,羞涩的说道:“阿兄,你来,你能做到的。”
不假思索,艾希小跑到河边,清秀的手麻利的摘下背后的冰弓,河水中倒映着月牙般硕长且美丽的弓弦。
自从村庄安定后,王蛮已经很久没见罗德曼运用神奇的力量了,一年多来,自己求知的心却一刻也没停息过;这一次,难得艾希又给了一次大开眼界的机会。
王蛮一愣,随之一喜,肩上的扁担仍在地上,拾起鱼叉快步跑去。
豁然间艾希扬手,空阔的轻弦发出冰屑破碎的声音,这中感觉让人陶醉,仿佛能彻底的净化人们焦虑躁动的心灵。
黑河上的小片流域变得明媚,王蛮第一次看到了跟光一样清澈的河水;水底下的大大小小的鱼儿在畅快的游玩,与生俱来的生机让下面的鱼群都在光芒的映照下聚集;咕咚咕咚,水花四溅。
“冰晶洞察”术,这是二阶箭士特有的决斗状态,能瞬间照亮范围内的唯物空间,并在该范围形成一个洁白的光团保持少息,处于光环之内的敌人行踪将会彻底的暴露;对于一个箭士来说,只要找到目标,那么对手就即将成为下一秒的猎物。
“阿兄,快投鱼叉。”
艾希说话间,后方矫捷的身躯跃出,一声闷喝甚至呼出了王蛮胸中的憋屈。
鱼叉带着呼啸的风声从艾希身边飞过,穿破蒙蒙雨帘,激起的水花溅在艾希的脸上,水珠没有打乱,而是温润的顺着她的脸蛋汇入深陷的两个小酒窝中。
河流中的鱼群被轰然刺入的鱼叉搅乱,水面上发出叮咚叮咚的声响;半晌后,王蛮蹚水取回了鱼叉,一条尺余长的墨鱼无力的抽搐;十腕目、头足纲、通体柔软、微射荧光!
“阿妹,这是一条肉美味鲜的墨鱼。”王蛮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挥舞着鱼叉向艾希报喜。
“哦,阿兄是最棒的。”艾希收起了弓箭,站在岸边欢呼雀跃,形态举止甚是喜人。
“嘿嘿,傻丫头。”王蛮两步跨到艾希的面前,抬手拾去了艾希脸颊的水珠,女孩子的皮肤那么的光滑,仓促中王蛮愧疚的将手缩了回去。
眼前的艾希是凯瑞古德家族的公主,而自己却是一个连父亲都没有见过的平凡人,虽然一举抓到了墨鱼,但王蛮心里清楚,没有艾希的帮助,自己或许真的双手空空;说到底,王蛮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要是放在人群中,也丝毫引不来人们的注目!
这么一个高贵的公主,阿里纳斯村庄注定留不住她;王蛮知道总有一天艾希会留下华丽的身影离开这里,可是不知道那一天到底是什么时候。
“阿妹,你的梦想是什么?”王蛮的声音有些沉重,沉重的有些违背了这个欢悦的话题。
“嗯…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像冰霜巨龙亚瑟那样的传奇,不,不是那样的,我要成为比亚瑟更高贵的女王。”艾希的脸蛋变得嫣红,说起梦想,小姑娘一下子兴高采烈,眼神大放异彩,似乎都能感觉到俯视众生的快慰以及无上纯洁的王威!
亚瑟是谁?王蛮无心过问,他只知道阿里纳斯村庄绝对实现不了艾希的梦想。
王蛮有些欣喜,又有些落寞。
他希望能看到艾希梦想成真的那一天,却不舍因为一个高贵孤傲的梦想撕裂自己的内心。
“阿兄,你的梦想是什么呀?”艾希沉醉在喜悦中,她希望能跟阿兄分享自己的快乐。
“我…”王蛮对这个问题有点始料不及,梦想?对他来说还不如眼前的墨鱼来的更加实际。
“阿兄,你有梦想么?”艾希依依不舍的追问,显得特别认真。
王蛮有些自卑的盯着艾希的脸盘,当触碰到艾希透彻的眼睛时,王蛮急忙低下了头,双手麻木的蹂躏着鱼叉上的软肉…
“我…我的梦想是…是看到阿妹超越亚瑟…”断断续续,王蛮倒出了自己的心声,这样显得有点懦弱,有点卑劣,但他知道,这就是他的梦想!
艾希一愣,嘴唇撇起,固执的理解着王蛮口中说出的梦想,然后晃了晃脑袋,看来没有想出什么结果。
“阿妹,我们回去吧。”王蛮有心转移了话题。
“喔!”艾希挠了挠头,还在思索王蛮的梦想,不经有一个疑问:可是,那也算梦想么?
雨一直下,没有停也不会停,两小无猜相依走在返回村庄的田间小道上,四处那么的安静,安静到王蛮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黑暗装填着这里的一切,艾希手提着灯盏踩着走过的路。
远处哨塔上的水晶球指引着两人回去的方向。
那灯光、那能量、那稍纵即逝的冰霜箭矢…
无一不像跳骚一样,挠着王蛮本就瘙痒的心。
自己何时才能跟他们一样?能用魔法创造出很多需要的东西,能用箭矢抹杀世间的邪恶,能用大剑砍伐阴间的孤魂…
这一切就在王蛮的眼前一幕幕展示过,却对他来说,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
空旷的原野,幽深的密林,前方村庄的哨塔忽然间光华大盛。
两道能量擦出噼噼啪啪的魔法静电,射入下方的丛林中。
呜…呜…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遍大地,凄凉、贪婪的气氛袭上心头。
王蛮的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躁动,眼神中似有火焰燃烧,那是一轮圆焰,焚毁着一只苍劲的孤狼,幽红的眼神透露出残暴的力量,獠牙、呼啸着猛兽的亘古气息,好像在做着无辜的控诉…
“阿兄,你怎么了?”耳边响起艾希冰清玉洁的声音,像一缕寒冰将火焰扑灭。
“啊?”王蛮浑身一颤,赫然发现自己刚才陷入可怕的梦境中。
这种思想的断线仅仅存在一念之间,王蛮摇了摇头,一把拉起艾希就朝村庄跑去。
嗥…呜…
旷古的苍凉,响彻整个村庄。
声音来自哨塔的前方,村庄的后方。
还有…
在艾希跟王蛮回来的路上。
狼嚎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在阿里纳斯这样的村庄出现过,以至于大多数女人都竖起耳朵聆听,半晌不能决断。
只有男人们立刻披挂兽皮马甲,麻利的拾掇着打猎的器具,向屋外的村庄广场汇聚。
村里的能量魔法罩发出了警示,艾泽从铁匠铺中跑了出来,发现罗德曼已经出现在院落中。
“伯爵,狼群要袭击我们的家园,你在这里守卫,我去找艾希。”
艾泽请示罗德曼的同一时间,索拉跟纪氏从屋内跑了出来,两人表情凝重,面色苍白:
“这是狼骑的声音!快…快去找回我的宝贝女儿。”
“还有我家的王蛮…”
后村山口处,艾泽不再吭声,拔出重剑消失在雨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