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北进(1 / 1)

明犬 小九儿许云鹤 4242 字 4个月前

一支军队的气势如何,只从行军时候就能看得出来,以这个时代普通的明军为例,在本地打仗的时候气势通常还行,当然这里所说的军队是正规军,而不是那种半农半兵的卫所兵,大明的卫所早已经腐坏多年,根本就不能够作战了,徐州卫算是非常罕见的型卫所,是不可以计算在内的。

以普通的正规军为例,在本地剿匪一般都是兴致盎然,毕竟匪徒们打家劫舍,多少都得有点积蓄,只要是能够将寨子打下来,军官老爷们自然是能够赚到钱的,心情不错的时候也会给下头发些,最不济好歹还能改善几顿伙食,因此这个差事对于正规军来说是最美好的,也是所有人都翘首期盼的。

与之相比较的话,在本乡本土对付强敌,气势就要弱一些了,这个强敌的类型有很多,比如说蒙古人,比如说倭寇,再比如说最近这几年最耀眼的明星东虏建奴,都是大家很不愿意对付的,哪怕是在家里头作战,身后背负着家乡父老的希望,也没人愿意打这种仗,因此气势自然不可能强的起来。

当然,这里面其实也是有对比性的,对付倭寇的基本都是东南沿海地区的兵,战斗力本身就不算强大,因此气势上才会有所亏缺,要是将辽镇的兵马调过去剿灭倭寇,估计人人都得披红挂彩。敲锣打鼓的庆祝这件事,因为比起东虏来说。倭寇的战斗力几乎就是个渣滓,关宁铁骑可以随意将他们撕成碎片,想怎么收拾都可以,哪怕就是防卫蒙古的一些边镇,都能够轻松应付那里的局面,因此不具备可比性,只是从事实的角度出发,来讲述一下各自遇到本地区敌人的反应。

不过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带兵去异地作战,还要对上最为可怕的敌人,这才是一般部队最不容易接受的,这里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本国地域矛盾实在是太过严重,当年秦王扫,将各个国家捏成了一个强大的秦国,可各地的民俗之类却全都留了下来。之后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中,也没能够将这种地域文化消除,因为只要还有文化这种东西存在,地域性就根本消除不掉。

正因为消除不掉,几千年积累下来。地域矛盾便愈发严重,导致外地人生存艰难,客军的生存就更艰难,本地人觉不喜欢说着不同方言的军队在家门口走来走去,因此对客军的态度也绝对不会太好。遇到那些民风相对淳朴,或者说比较温和的地方也还好了。遇到粗旷豪迈有精神的地方,保证不太好解决,之前孔有德和李九成在吴桥闹出来的事情就是力证,那其实就是地域矛盾惹出来的事情。

吴桥兵变其实还算好,毕竟客军是出去作战,跟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没多大关系,可如果客军觉得自己是在为某个地方拼死作战,而某个地方的本地人又希望他们赶紧滚蛋,这两种思维一旦产生碰撞,会发生的恐怕就不止是惨剧了,而应该是一种毁灭性的巨大能量,足以将客军和本地人一起毁灭掉。

宋庆之所以想到这些,主要就是因为此次乃是纯粹的客军作战,而且还是面对最强大的敌人,因此这方面他应该重视起来,毕竟他的目的地是山西大同,而不是京城或者登莱,入卫京师的时候,除了京营之外大家都是客军,加上京师被包围起来,朝廷只希望来的兵马越多越好,因此给各部兵马的待遇也都不错,那毕竟是朝廷,天下兵马都是他们的,虽然更加偏重京营,却也不至于太过厚此薄彼。

到了登莱平叛的时候,整个山东差不多都被孔有德等人打的鸡飞狗跳,宋庆几乎就是带着救世主光环而来的,待遇自然不会太差,加上还有京营那些部队在,当地官府肯定也是倾力配合。

等到了大凌河的时候,因为有吴三桂的关系在,他几乎就是关宁军的自己人,加上又是非常能打的,待遇方面肯定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因此宋庆和徐州兵还没有真正遇到过什么客军待遇的问题。

但这次他要遇到了,他驰援的地方是大同,也就是宣大的地盘,这里对于他是完完全全的异地他乡,对于徐州兵们也是不熟悉的地方,因此只怕真的要体验一把客军是什么待遇了,好在他这次带了文宣队出来,去到那边之后只要别在第一时间被敌视,他还是有机会扭转当地老百姓印象的,他不指望在那边出现军民鱼水情,只要能够让他的部队在当地好生休息就行,因为他非常清楚一件事,只要当地人敢于炸刺儿,而事情主要责任不在己方的话,他保证会挥起屠刀,做类似当初孔有德的事情。

这并不算残暴,而是带兵的能力表现,也是士兵对他的信任度表现,如果一个主将出门在外,连自己手下的兵都护不住,那也就别指望关键时刻手下能跟他保持一致了,这是个将心比心的问题,你要想让手下当兵的在关键时刻为你效死,平时你就要维护住他们的利益,把跟他们冲突的人全都干掉,哪怕稍微过分了些也无所谓,这绝对属于帮亲不帮理的事情,带兵的将领们尤其需要多加注意。

只是宋庆没有想到,他的人马还没有到达指定地点,就直接被调到了宣府三卫,准备跟当地的兵马,以及卫所那些半农兵一起,对抗即将到来的一万五千后金兵,这种待遇简直是太让宋庆兴奋,他本以为自己到了地头儿之后。短时间内应该没什么事情做呢,毕竟人家宣大本身就是九边重镇之一。虽然把他这个徐州参将调来参加保卫战,但应该也不会第一时间用上,谁知道居然头一波就要投入战斗。

打仗他倒是不怕,只是在宣府打仗,多少有那么点别扭,主要是当初他跟宣府那位参将几乎动了刀子,宣府本身也不算太大,如今皇太极入寇。肯定是全部都要动员起来,这时候自己贸然进入宣府,若是那厮找茬的话,徐州兵作为客军肯定不会占太大便宜,因此宋庆直截了当使用了自己被兵部赋予的权利,宣府倒是可以去,但不跟当地兵马会合。自己选择驻地的迎击阵地,并且不跟当地的军头们打招呼,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等打起来到时候再说,反正他是不会主动去找那些宣府军头聊天的。

如果从常理上来说的话,宋庆这种做法非常明智。成功率也是很高的,毕竟他不是宣府的人,宣府这边根本就没权利去管他,他喜欢在什么地方驻扎,愿意什么时候参战。对付哪一支敌军,全都可以由他自己来做主。他原本接到的命令是去大同,能够停在宣府这边已经很给当地军头面子了,其他方面根本就不需要再做什么,谁都挑不出什么理儿来,因此宋庆也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做了。

可偏偏老天爷不赏脸,因为皇太极这次来得太快,几乎跟上次攻打京城似的迅雷不及掩耳差不多,以至于关内明军做好准备的不太多,张家口那边没能坚持太长时间,就被多尔衮和多铎带着两白旗的兵马给攻破了,前锋苏克萨哈的两千骑兵已经冲进关来,正在肆无忌惮的抢劫,而宣府那边准备完全没有做好,更加没有要出去打一打的意思,因此只能写了封言辞非常恳切的信,请宋庆拦住多尔衮兄弟。

这封信之所以言辞恳切,不光是用了求人的语气,同样也很明白的说出了两边的关系,当初跟宋庆差点动刀子开打的那位徐参将,如今在宣府也依然是位参将,宣镇总兵大人知道了两人之间的问题,所以替那位徐参将道歉了,甚至还加上了几句徐参将自己的话,那歪歪斜斜狗爬似的字体,估计的确出自徐参将之手,因此别管对方真心假意,宋庆都只能暂时接受这种设定,同时带着兵顶上去了。

没办法,对方已经把姿态放的这么低了,如果继续矫情的话,那得罪人是肯定的,而且朝廷那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哪怕温体仁都不会帮他会说太多话,温体仁如今刚刚成为首辅不久,正需要外面强力将领的支持,而宋庆就是最好的人选,因此他必须要表现出自己强力的一面来,只有这样首辅大人才能够继续在朝中支持他,如果自己破了功的话,那么谁帮忙说话都是不管用的。

考虑到种种因素,宋庆还是选择了带兵北上,直接顶到宣镇前头去,反正多铎也是老对手了,多尔衮则是他一直想要碰一碰的家伙,跟他们打一打还是挺有意思的,况且他北上不是剿灭流寇,而是正经跟后金打仗的,目的性非常明确,因此打谁也都是打,宣府方面如果不会跟自己为难的话,留在这里倒是也不错,他在途中得到消息,曹文诏和曹变蛟已经在大同了,说明那边的实力显然要比这边更加强些,因此留在宣府对整个战局无疑起到的作用更大,这些都是让他能够继续留在此间的理由。

两日之后,徐州兵大队开始朝着张家口和宣镇之间的区域迈进,虎尔哈带着探马率先渡过洋河,向着北岸四散开来,到处搜集后金兵的情报,只是因为苏克萨哈带着骑兵到处抢劫,他们也不敢靠的太近,毕竟对方人多势众,速度上也都差不多,真要是被咬住的话,只怕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随后,宋庆带领一万六千大军到达宣镇,宣镇方面已经将粮食全部准备装车,宋庆自然也是老实不客气的收下,让辅兵们运着往北边继续前进,他本来还打算见见那位宣镇总兵,如果有可能的话,再看看徐参将过得如何,说不定还能来段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狗血戏码,传出去说不定又能给自己加加分。

只是来送粮食的军官却说总兵大人跟其他各位将军都在商议军务,准备应付建奴之类,如果宋庆有兴趣的话,他可以代为通传,但却需要稍微等上两天,因此宋庆就丝毫兴趣都没有了,他可没时间等着开会的大爷们,既然已经决定去打了,那就抓紧一切时间过去,最不济还能先把营寨给搭建起来呢,也比留在宣府等着那位自己肯定不会特别尊重的总兵大人召见要强,宋庆还没贱骨头到那个份上。

一万六千大军在宣镇停留半日,连歇宿的打算都没有,便直接向着北方开进,傍晚时分在洋河南岸安营扎寨,宋庆本打算拿随身携带那本《春秋》装装关公,却不防丁魁忽然进来,身后还跟着虎尔哈,顿时觉得有些蹊跷,赶紧问道:“北岸那边怎么样了?苏克萨哈还在呢?”

“不止是苏克萨哈,多尔衮和多铎也进来了!”虎尔哈咬牙切齿道:“属下的那个仇人也在,我在远处看到他了,骑着马,上次救他的那个汉人也在,只是离得太远,他们人又多,我没敢上去!”

“不错,进步了,有点脑子了。”宋庆非常欣慰,虎尔哈是他重点培养的人才之一,虽说对方也是个女真人,但东海女真跟建州女真的仇恨只怕比汉人还深,汉人如今好歹还只是被掳掠和抢劫,东海女真却已经是全族都被奴役了,加上宋庆还有个统战的计划,打算慢慢在战场上俘虏些东海女真的人,通过虎尔哈将那些人都反正过来,因此对这个猎人之王似的家伙投入了很大心血,只是对方一直都不开窍,打仗总是跟疯子似的,遇到仇人更是不管不顾的直接冲杀上去,完全不看周围形势如何。

如今这么一看,这小子经过几年系统军事教学,总算是也开点窍,不再那么莽撞了,算是大战开始前的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