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北做事速度很快,没多会儿便抬出来五具尸体,以及三个无生老母相,还有五个写着闻香的小木牌,宋庆拿来看了几眼,果然和之前那个完全一样,只可惜人都已经杀干净了,如今却没个问口供的地方。
不过东西找到了,总归也有用武之地,宋庆对身侧的丁魁道:“老丁,你说他这些刀客们信闻香教,那位周老爷会不会也信这个?”
“这个应该不…”丁魁话到一半,发现宋庆眼神暧昧,只得清咳两声道:“我觉着八成也是信的吧,想不到此人披着书香门第的皮,私底下竟然会信这些东西,当真是给圣人丢脸!”
“我觉得也是,当真是给圣人丢脸!”宋庆说罢,高高举起那几个木牌,对狗营士卒喊道:“所有人都听着,今天这件事情不可对外人泄露半句,亲娘老子也不行,违令者斩!”
“遵命!”狗营军士齐齐应了一声,顿时将土匪们吓了一跳,翻山鹞子赶忙嬉皮笑脸凑了上来,对宋庆道:“大人放心,这件事情我们也不会泄露半句,否则您老人家尽管来找我的晦气,不过那周老爷也真是的,好好的书香门第,竟然会信这种东西,当真是给圣人丢脸啊!”
“就他娘你小子会说!”宋庆咧嘴一笑,也不再多做停留,叫人放火把这庄子烧掉,随即派人通知附近各处村寨,说土匪已经被狗营击溃,不过周二老爷和周家铺却很不幸的没能逃过此劫,实乃苍天无眼云云。
当天夜里,大队就在附近歇宿,第二天天刚亮便拔营启程,土匪们各自回山,狗营则径直回了徐州,最忙碌的人瞬间从宋庆变成了赵满熊,其余人等则都找地方睡了个好觉。晚间宋庆特意安排全营大吃一顿,庆祝这次剿匪的辉煌胜利。
所谓一家欢喜一家愁,周老爷此时的情绪却不太好,尽管他还不知道周丰和周家铺那边的事情,可狗营剿匪回来的磅礴气势却是听周平说了,见仇家如此风光无限,他心情自然好不起来,刚刚又砸了几个茶碗,家中仆役个个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惹恼了这位最近情绪很不稳定的老爷。平白无故被家法处置。甚至把自家小命都搭进去。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周进的情绪总算是好了些,主要功劳要归给小妾,厨子今晚决定大展身手。让老爷吃顿好的,自然也是原因之一,总而言之那个儒雅可亲的周老爷再次出现在家中,让大小仆役全都松了口气。
稳稳当当坐在桌前等着开饭,顺便听听小妾和周平的奉承,畅想一下宋庆在未来某天暴病身亡,或者在他的精明算计下最终败下阵来,徐州地下秩序重新恢复以周家为尊的时代,周进就觉得浑身舒畅。似乎之前种种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是老天爷对自己的考验而已,宋庆这个白狐赤狗杂交出来的妖怪,早晚是要被老天爷重新收走的,一切都不足为虑!
畅想总是容易使人迷失的。周老爷目前就处在这个状态,以至于当家丁急匆匆跑进来时,他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倒是周平见这家丁神色匆忙,甚至带着几分惊惧,没等老爷问话便道:“外头出什么事了?”
“管事,二老爷家被土匪破了围子,全家都被杀了!”
“什么?”周平顿时惊住,一股强大的无力感瞬间袭来,周丰那头虽然一直求着周进办事,可遇到事情的时候也都是急先锋,哪怕是这次周进吃了瘪,也依然指挥得动,想不到竟然被土匪破了围子,全家都被杀掉。
转头再看周进时,已经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周平知道老爷自从那次吐血之后,身子骨便一直都不太好,生怕再急火攻心上了头,赶忙说道:“老爷,您可千万要顶住,大不了让州衙和卫所派兵去剿匪,给二老爷报仇雪恨!”
“剿匪?对了,剿匪!”周进似乎魔障了一般,嘴里嘀咕着剿匪二字,双眼直勾勾看着那家丁,语气森然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明白了,那宋庆不是刚刚出去剿匪回来嘛,二老爷家是被哪里的土匪灭掉的?”
“老爷,就是宋庆追的那些土匪!”那家丁也是满脸苦涩,颤巍巍道:“是那边其他庄子传过来的话,前日晚间宋庆追击土匪过境,攻到二老爷家的庄子去,二老爷家点了烽火,向周围的庄子求救,宋庆却让他们各自关门闭户,随后双方就在附近开打,过了一阵之后,宋庆派人过去,说土匪已经被打跑了,可二老爷家也被土匪灭了,没能救的回来…”
“宋庆…好一个宋庆!好一个剿匪!”周进脑子不笨,何况这么多年黑白两道通吃,什么状况都是听过见过的,脑子一转便猜了个大概其,脸上神色已经变得湛清碧绿,目光中也全是杀意,只是这股杀意却根本得不到地方释放,宋清这事做的确实漂亮,自己追击土匪,土匪攻破大户庄子,随即还是被他击败,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甚至还有扫靖地方的功劳。
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也只能说他救援不及,导致地方大户周某全家被土匪杀灭,可这种事情谁来做都在所难免,不会有人为这个觉得宋庆如何,至少百姓们不会这么想,再说人家不是也把土匪打败了,也算是给你周二老爷报过了仇,官面上头倒是有可能会斥责,可也就只是斥责而已,宋庆在徐州势力已经成型,不会有什么其他方面的损失。
这仇,还真就没法报了!
明里不能报仇,那就只能玩暗的,周进此时恨宋庆入骨,虽说知道这时候再向对方挑衅,很容易招致宋庆的疯狂报复,就像之前那样似的,可最终却还是忍耐不住,吩咐周平道:“马上把咱家在周家铺的那些人都给找回来,再准备些银子,那宋庆刚灭了二老爷满门,想必正是志满得意之时,就趁着这两日下手,好歹将他做掉,把我的话传出去,斩杀宋庆的我给一千两银子,砍伤他的也有二百两!”
周平却是心中胆寒,他如今早已经不想和宋庆斗了,之前两次的事情,已经足以将他那不算太大的胆子吓破,如今人家又灭了周丰满门,这般狠辣手段闻所未闻,若是还要主动去招惹对方,成功了还好说,只要刺杀不成,以宋庆那脾气,保不齐敢直接带兵洗了周家,正要再劝劝老爷时,却见那家丁哭丧着脸道:“老爷,周家铺子没了,也被土匪给灭了!”
“你说什么?”周进终于忍耐不住,忽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脸色已经变得惨败一片,有些清瘦的胳膊慢慢抬起,手指尖不时的颤抖着,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给老爷再说一遍!”
“老爷,那边传来消息说,土匪被宋庆击败,随即开始撤离,沿途中又把周家铺给洗了,几十个刀客全都死在里头,庄子也被一把火烧掉,如今咱家在外头的势力可都没了!”
“痛煞我也!”饶是周老爷拥有大心脏,但在这接踵而来的惨痛损失前,最终还是没能绷住,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人也是捂着心口向后倒去,不过终究倒人不倒架,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依然没有忘了自己书香门第的身份,使用了非常文气的描述手法,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以此来和宋庆那粗坯区别开来。
周平也是眼疾手快,知道老爷八成要遭,早已经在旁边预备了,此时果然应验,顿时一个箭步抢上去,将周老爷搀扶住了,慢慢扶到椅子上,劝慰道:“老爷您可一定要挺住,这时候您若是倒下了,咱周家可就全都完了!”
“我不倒下,咱周家就有活路不成?二老爷没了,周家铺也没了,华明池被宋庆抢走,居然连邳州卫那边都斗不过他,你说徐州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妖孽?老天爷为何不收了他!”周进有气无力的抱怨几声,似乎也觉得没什么用处,稍稍喘了口气,一把抓住周平的手,咬牙切齿道:“去,去九里山,找周大刀,让他下山来把宋庆杀了…”
“周大刀?”周平又是一惊,提醒道:“老爷,那可是土匪?咱家跟他也就那一次的交情,往后再没联络过,请他下山不太好吧?万一…”
“万一个屁!”周老爷终于还是爆了粗口,而且一发便不可收拾,指天骂地道:“土匪怎么了?他娘的宋庆就不是土匪?他比土匪还要狠上十倍!你去拿两千两银子上山,告诉那周大刀,若是还记得往日的情分,就帮我周某人一次,不要嫌这钱少,只要这趟差事做下来,保证他还能再多拿几倍的银子,记住了吗?”
“小人记住了,小人这就准备银子上山,老爷自己要多保重!”见周进似乎铁了心如此,周平也只有应允下来,将人交给那位小妾,自己跑去库房去银子,片刻之后便领着几个家丁出了府门,往九里山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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