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谷是个好地方,通州同样也是个好地方,而且比平谷还要还,因为宋庆上辈子在通州上过学,对这地方感情极深,这里的每一条街道,甚至是毫不起眼的一草一木,都留下他和好几个姑娘徜徉的身影。
只是如今这个通州,跟他之前所见过的那个却差了太多,各种现代建筑变成了纯古典,但在热闹程度上却显得比从前见过那个更加高了不少,毕竟在上辈子的时候,通州是作为郊区存在的,确实是比不上京城。
可如今这个通州却不一样,这是正经南北大枢纽上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要多繁华有多繁华,要多热闹有多热闹,加上如今这里已经布满了各部勤王军,还有不少京营的人马,人嘶马叫和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更有不少货船在运河上不断出没,抛开肃杀之气不谈,这简直就是一副现实版的清明上河图,让宋庆久久沉醉其间,轻轻叹了口气。
“没见过这场面吧?我也没见过,不过听你爷爷说,当年咱徐州也有过这样的场面,不过后来大家都走了邳州,咱徐州就慢慢没落下来,闹的如今半死不活。”站在身旁的宋虎也是叹气,似乎很为这热闹场面而沉醉。
宋庆所想的当然和老爹不同,不过他也没兴趣去纠正,因为虽说不是一件事情,但情绪其实是差不多的,都是充满着对过去的美好怀念,就像上辈子京城孩子总是会怀念起小时候,怀念起那个每天早上有鸽子哨响的北京,哪怕那时候的生活其实并没有那么舒心惬意,但长大后能够想起来的却全都是美好部分,糟心的事情被有意无意的屏蔽掉了。
徐州卫所在的平谷县虽说距离通州不远,但来的却算比较晚的,毕竟孙大人是从京城出发的,先把周围部队扫了一圈,随即才来到通州,到达这里的时候身边已经有不少军马,徐州卫可是少数从东边赶过来的,因此才慢了一拍。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当他们到达之后,孙伯平立刻就被孙承宗大人召见了,因为他们一直都在西边和后金打仗,哪怕只是零敲碎打,可终归要比京城周围的队伍更了解情况,因此他们的意见非常重要。
指挥使离开,其余部队自然不会轻动,都在通州城外五里处扎营,等待着进一步的命令,到了傍晚的时候孙伯平回来了,带来下一步命令,要宋庆明日一早跟他一同前往,参加孙承宗大人的军前会议。
这可算是殊荣了,虽说宋庆名气不小,但官位确实不高,加上年纪也轻,在军中这种论资排辈非常严重的地方,想要冒尖并不容易,也就是徐州卫这种世代相传的卫所,大家彼此都有点街坊邻居的亲近感,因此才没人对他突然冒起表示反感,可如今这是参加各部联合的军议,孙承宗能开这个口,那可不光是看重宋庆,也是给了徐州卫很大的面子。
正因为如此,孙伯平才分外兴奋,嘱咐了宋庆不少事情,这才意犹未尽的告辞而去。
第二日一早,两人再次离了营地,进入通州城内,直奔知州衙门,知州衙门如今已经被孙承宗占了,知州当然也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的伺候着沏茶倒水的事情,争取为孙本兵做好后勤工作。
来到知州衙门之后,孙伯平领着宋庆老老实实在屋里坐着,毕竟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大人物,大军头,徐州卫不在九边之列,这些年愈发不受重视,如今也只有四千来人,比不得那些动不动拥兵上万的军头,加上孙伯平这人秉性不爱多事,因此老实巴交也就在所难免,宋庆虽说觉得没这必要,不过既然上司如此,他也只能有样学样,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
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避免就能避免的,徐州卫在这次京城保卫战中大放异彩,固然是很多人都佩服,可同样也有些人觉得看不过眼,总以为他们就是交了好运,赶上好时候而已,至于说宋庆那越传越邪乎的功绩,同样也是多有夸大其词,根本不足取信,尤其昨天孙承宗在会议之后专门叮嘱孙伯平,让他今天把宋庆领来,更让这些人心中不痛快。
我等都是老军伍,无论经历地位都是大明军中一等一的,凭什么要一个侥幸打过几场胜仗的晚辈跟我们一通开会?
今日孙伯平进来,这帮人便注意到他,当然更加注意的是走在他身后的宋庆,见这年轻人虽说海下无须,可却生的异常高大精壮,眉宇间英气勃勃,眼神中更有几分寒芒,显然是杀过不少人,见过不少血的,有些原本觉得宋庆不过如此的人,顿时便改了念头,最初打算找这晚辈好好聊聊的心思,也变成了在旁边看热闹,看看其他人打算如何处之。
这些人占了多数,可总归还是有少数的,某个络腮胡子的参将大仄仄站起身来,对孙伯平道:“孙指挥使,你身后的就是昨日本兵大人说起的宋庆吧?本将看着也不怎么样,就那么回事嘛!”
“呵呵呵呵!”周围立刻附和几声干笑,哪怕这句话没什么笑点,但笑果却是必须的,毕竟这一趟就是要为难一下这个目前名声很大的晚辈,因此不少看热闹的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孙伯平心中有气,却也知道自家徐州卫最近势头太猛,俨然成为了出头椽子,等着他们烂掉的不知有多少人,哪怕觉得徐州卫打得不错,那也仅仅是不错,不会在这种场合公然帮着他们,没看那几个路上见过的山东卫所指挥使都只是坐着,根本没有起来帮忙说话的意思,他正琢磨要如何将这场是非化于无形,却见身旁的宋庆已经站了起来,心中顿时一惊。
他太了解宋庆这人了,完全是个疯狗,当然这个疯狗状态平时看不出来,只是有人挑衅他的时候,保证不会无动于衷,只盼着这小子别把事情闹太大了,最后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这位大人贵姓啊?打过什么仗?杀过多少人?”孙伯平心念急转的空当,宋庆已经出列,语气淡漠,一字一句道:“这一次入卫京师,大人又立过什么功劳?卑职年轻识浅,实在是认不得许多人,消息也很闭塞,还望大人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