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贺两人若有所思,没再针锋相对。
或许时来运转,仅仅是盏茶工夫后,又有一头异兽咬钩了。
这东西长着河马一样臃肿的身体,四肢却是鳍状,尾巴和脖子都很长。相比之下,脑袋就小得怪异。
这么个低智商的东西,咬钩以后决不松口,钓起来的难度比土龙还低。
唯一的麻烦,就是它的身形太大了,独占一艘核桃盘还压得船体摇摇晃晃。
幸好核桃舟离石桥很近,一百多名士兵抓着纤绳,硬是将它拉上了桥。
然后就是大型屠宰现场。
众人从城中民宅找来水桶,给两头怪兽放了血,一桶一桶往神庙里运。
它们身形庞大,就像水罐子似地,放出来的血又多又粘稠,腥气冲天。
贺灵川在一边闻着,暗自希望大方壶别太挑剔。
而在正殿前方,池水越来越红。
最可喜的是,在浇灌了三十多桶兽血之后,池水面积开始扩大了!
“有效果!”孙孚平喜出望外,抓着池沿的手指都泛白了,“继续,继续!”
终于,在最后几桶倒入之后,血水勉强铺满池底,看起来只有薄薄一层。
曾飞熊和众手下扔开水桶:“然后呢?”
“等!”孙孚平盯着水面目不转睛,“等着就好!”
贺淳华忽然道:“城里的风很早就停了。”
得他提醒,众人才回想起来,无处不在的寒风从什么时候起停止了呢?
明月不知何时躲进厚厚的云团,众人都感受到城里的光线越发昏暗。
话音刚落,平静多时的水面冒出一连串小泡,泛出一点涟漪。
“底下有孔…”
曾飞熊才问了一句,孙孚平就“嘘”了一声,抬手制止他。
偌大的弥天神庙广场安安静静,落针可闻。
这本身就不正常。
又一串小泡冒起。
孙孚平压低身形,正想凑近细看,水面“哗啦”一响,蹿出个东西来,几乎跟他撞了个对脸!
旁人只能见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但不妨碍他们失声惊呼。
只有年松玉和贺淳华等人仓猝间还能看清,这居然是一头类似狼的怪物,头尾四肢如犬,身上却布满粗糙的皲裂,不像动物外皮,反倒更像树皮。并且它深凹下下去的眼眶里也没有眼珠,反而以一点猩红的鬼火取代!
这东西出水的方向正好朝着孙孚平,因此老实不客气大嘴张开,直取他咽喉。
这张嘴能张大到一百二十度,看起来可以连首级都吞下去。双方距离又近,几乎在贺灵川一眨眼的工夫,孙孚平就要人头不保。
但国师不愧是国师,临危不乱,一把将法杖怼到怪物脸上。
杖头兽首张嘴,“呼”地吐出一团赤艳艳的火球。
怪物随即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灰飞烟灭。
年松玉一惊,随后喜道:“怨魂!”
这头怪物根本没有实体,乃怨魂是也。
人们总以为怨魂藏在盘龙沙漠的阴影里惑人心智,实则元凶是三尸虫。这头怨魂,是众人踏入盘龙沙漠以来遇见的第一头正主儿。
它一露面,年松玉反而大喜,这就说明他们没找错方向!
烟灰掸了孙孚平一脸,但他来不及擦拭就低头观察水面。
贺灵川恶意地想,他要再低一寸,下一头冒出来的怪物就可以骑脸了。
此时整片池水都在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更多也更绵密。
就像底下架着柴火,水面快要沸腾。
那一层层涟漪荡到池边也没有消弥,反而越往外扩散越是加强,到后来都掀起了浪头。
浪花打在池边,又返回来进一步激荡水面。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了。
如果说一串气泡代表一头怪物出世,那么这里密密麻麻的气泡就说明…
孙孚平突然转身,对着众人大吼:“服用杜魂散,点起命火!快快快快快!”
这一声大吼有真力加持,声震四野,震聋发聩,也把他的焦急表露无疑。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好在先前沙海钓鱼动用的一百多名士兵已经服下杜魂散,现在孙孚平、贺淳华等人再补上就行了。
小药丸刚咽下肚,孙孚平就急声交代:“屏息站去池边,不要回头!这些怪物比三尸虫更难对付!”
后面这句话,让所有人心头一懔。
孙孚平再次强调:“屏住呼吸,屏住!”
话音刚落,水面突然炸开!
那场面就像火山喷发,喷口就是池面,喷薄而出的岩浆就是数不胜数、奇形怪状的怨魂!
有些像人,有些像兽,有些像植物,有些则兼具以上三者的特点,让活人看不出它们本该是何等模样。
可是冲出来的怨魂太多太多,人们根本来不及观察個体,只能望见壮观的黑烟如火山灰直上半空,再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最可怕的是,每一只怨魂都张嘴长啸,那声音尖厉刺耳,充满了痛苦和忿恨。
不用提醒,所有人自发捂住双耳,紧紧闭嘴。
但这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识海里,震得人心旌摇动,目眩神移。
冲出来的怨魂多数去往高处,但也有少数在正殿上方盘旋两圈,再度飞回!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孙国师说得没错,这些玩意儿看起来比三尸虫狠辣多了。
他们身上燃起三撮命火,杜魂散竭尽所能地隐藏活人的气息。
幽魂在人群中穿梭,但只把他们当作泥塑木雕,不一会儿就游走了。
贺灵川抬头望天,发现盘旋的幽魂占满夜空,并导致天气快速改变。
起风了。
二十息过去了。
四十息过去了。
每一息冲出来的怨魂数以千计,这会儿工夫就是几万只了,可怨魂们仍在井喷,没有一点减缓的意思。
盘龙城外的风力渐趋强劲,开始有一道道沙龙卷成型,由小增大,最后变成巨大的漏斗,一头通天,一头接地。
除了狂沙与大风,天地间仿佛别无他物。
虽说风沙蒙眼,但众人揉着眼也得看完哪。
狂沙季伴随着多数黑水城人长大,但有多少人能亲眼见证它的真正成因?
随着时间推移,士兵的脸色越憋越红,几乎要胀成猪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