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余波(1 / 1)

大明国师 西湖遇雨 8995 字 4个月前

第521章余波  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乎预料,但就是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虽然姜星火这一方的优势,到太学之会的最后,已经呈现出了碾压,但胡俨等人,似乎还没有到没有任何还嘴之力的地步。

毕竟,理学的心证依旧是可以坚持下去的。

正所谓“只要我不认输,那我就没输”,就是这个道理。

但从辩论的角度来讲,反方的胡俨等人确实已经辩不过了。

姜星火的物质一元论非常扎实,而他们则无法证明“气”的存在,所以理学的“气本论”,是注定要被取代的。

理学的“气本论”崩解,后果当然很严重,这就意味着天地之性不再贯通于人的气质之性。

因此,反方在心性论上陷入了被动,只能反复强调三纲五常的重要性。

但在姜星火这里,三纲五常(父子、君臣、夫妻,仁义礼智信)这些道德准则,既然不是天理,那就并非是无可替代的。

所以,在太学之会的下半场,辩论的关键就转移到了,姜星火有没有一套完整的心性论和心性论的实践方法上面。

结果是,姜星火有。

姜星火围绕人本能的道德心,也就是良知,展开了心性论的论述,提出了“致良知”的方法论,也就是“慎独、主敬、戒慎恐惧”。

有了这套标准化的、人人皆可实践的心性论,其实理学的溃败,也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毕竟王阳明心学击败理学,迅速蔓延成为显学,就是姜星火前世,明朝中叶发生的事情,而且当时之所以会有王阳明心学产生,就是因为彼时的社会矛盾和社会思潮到了这个非有新思想引领不可的地步。

事实也证明了,致良知这套方法,确实是破除理学保守落后的三纲五常的最佳武器。

所以,在相同的社会背景下,姜星火用他改进的心学心性论,爆杀了反方辩手们,也就不足为奇了。

“胡祭酒,你怎么了?”

这时候,王允绳忍不住惊呼一声,起身小跑了过去。

胡俨没有回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让王允绳别管他。

杨士奇也蹙眉看着胡俨,神情担忧。

胡俨对着他笑笑,示意没事儿。

但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那是在逞强呢!

胡俨抬起头看向姜星火,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我输了,物质一元论,无从反驳;心性论,或许还有些可争议的地方,可总归这世道,也该有变化了。”

他的态度诚恳,没有半分怨言。

因为他知道,姜星火赢得光明正大、实至名归。

而且从始至终,姜星火的态度都很谦卑礼貌,哪怕先前反方给的压力非常大,姜星火依旧彬彬有礼地给予反击,而且没有动用权力将此事强压下去,这足以证明他的品性高洁。

这是值得敬重的对手。

“但我有一个问题,还请国师不吝解答。”

“好!”姜星火欣赏胡俨的态度,赞许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藏拙了,胡祭酒请问吧。”

“今日之世风,虽有种种不尽如人意之处,可终归还是能称上一句大抵淳朴的,这也是为何我等儒者一力捍卫的缘故。”

胡俨说的没错,虽然在南方出现了新的思潮,但如果就整个大明的范围来看,“民风淳朴”并不是什么贬义,百姓愚昧的同时,确实在三纲五常等礼教的束缚下,显得很淳朴。

而这种世风,是有利于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的大明维持整个社会稳定的。

“可今日之后,天理动摇,国师就不怕三纲五常崩解,整个大明陷入思想混乱吗?”

胡俨说完,静待姜星火的回答。

姜星火伸出手指,轻轻敲打膝盖:“首先,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胡俨愣了下,道:“请问。”

“你知道对百姓来说,什么是天理吗?”

杨士奇皱起了眉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姜星火微微扬眉,目中闪过一抹精芒:“吃饱穿暖,就是最大的天理。没了肚子里的粮食,再聪慧的人又有多少用处?”

“百姓不在乎这些所谓三纲五常的崩解,人是有本能的道德心的,就算没有父为子纲,难道父子之间就没有本能的道德相处了吗?之前解大绅就说过‘盖赤子之心,见父自然知爱,见兄自然知敬,此是天理源头,何消去存天理,而后发之为事父乎?’就是这个道理,人伦关系,就算没有三纲五常的约束,一样是存在的,并不会因为三纲五常的消失而消失。”…

“百姓不在乎这些所谓三纲五常的崩解,人是有本能的道德心的,就算没有父为子纲,难道父子之间就没有本能的道德相处了吗?之前解大绅就说过‘盖赤子之心,见父自然知爱,见兄自然知敬,此是天理源头,何消去存天理,而后发之为事父乎?’就是这个道理,人伦关系,就算没有三纲五常的约束,一样是存在的,并不会因为三纲五常的消失而消失。”

“换句话说,在三纲五常这些概念没有被发明出来之前的时代,在孔子诞生之前的时代,人伦关系就不存在了吗?”

这是一个相当尖锐而又真实的问题。

即人的社会伦理关系是先天存在的,儒家没有出现之前就有,儒家即便消亡了,它还存在。

伱出不出现,它都在那里,一动不动。

所以姜星火的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就算是三纲五常崩解,也不意味着社会基本的人伦关系的崩解,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三纲五常的压迫束缚作用,远大于它的道德导向所用。

没有三纲五常的压迫,大明的社会风气会变得更加开放,这种开放,对于逐渐转向新的道路的大明并不是什么坏事。

“而对于士子来说,理学有道理,别的学说未必没有道理,道理就摆在这里,总是越辩越明的,纵有一时的思想混乱,又有什么干系呢?”

听到这话,旁边的王允绳和胡俨,也都若有所思了起来。

姜星火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极度的自信。

在思想问题上,不能用武力镇压,也不能充耳不闻,阵地就在这里,你不占领对立的思想就会占领。

只有直面上去,用客观扎实的理论去说服普罗大众,甚至是你的对手,占领住这块阵地,哪怕是一部分,都足够了。

不去应对才会造成思想混乱,造成社会动荡,但自己坚持的思想只要站住脚,以后的事情,就都好说了。

实际上,姜星火确实该有这份底气。

姜星火太年轻了,身体也倍棒儿,心态还好,别说轻松熬死朱棣了,朱棣正常死亡的时候,姜星火估计才四十多岁,就是把朱高炽和朱瞻基按正常死亡时间送走,姜星火也就五十多岁,努努力长寿点,没准能把没出生的堡宗都送走。

时间站在姜星火这边。

而按照现在的布局,二三十年后,姜星火就能做到门生故吏遍布庙堂了。

经历二三十年的思想变迁,到了那时候,姜星火的这套“物质一元论致良知心性论实学科学”的完整理论体系,定然已经成了大明的官学,取代了理学的地位。

毕竟,这是一套比理学更加实证化,也更加适用于大明社会的学问。

到了那时候,作为历史上为数不多地构建了“本体论心性论”的完整理论体系的大哲学家,作为推广出了各种科学观念的存在,姜星火早就抵达了北宋五子的“诸子”级别,成为当世唯一能被称为“子”的存在,也就是圣人的预备役,他的名字早已响彻天下,拥趸极多,几乎可以说是当代思想界的领袖级巨擘,任何人,即使是皇帝,都得给予十足的尊重。

而作为一个政治家,他也肯定清楚,一旦失去了统治力量的帮助,任何优秀的理论都无法被推行下去,所谓的学术,也仅是空谈。

更别说,现在是乱世刚刚结束。

一切,必须靠刀枪说话!

只要军权在他这边,那么思想界的任何动荡,其实都不足为惧。

动用武力是下下策,但不意味着这不是一个可被选择的选项。

“那今日的太学之会。”

姜星火继续开口,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辉,语调铿锵有力:“所有对话论述,便由内阁负责记录的翰林们整理,明日以连载的方式登《明报》,传之天下。”

这话一出,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胡俨和杨士奇的表情瞬间僵硬,沉默不语。

太学之会这件事情,本身的过程是秘密的。

但是结果既然如此,一定是要公之于众的。

不过,胡俨绳和杨士奇等人都是读书人,自诩为君子。

而现在,姜星火把这层窗户纸挑开了,直接把这个问题摆放在台面上,摆到他们面前,就算不承认,也不行了。

“国师。”

国子监司业王允绳脸色难看,低声欲言又止。…

国子监司业王允绳脸色难看,低声欲言又止。

姜星火却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头:“总该是有个结果的,至于是非曲直,便由天下人评说便是了,正如朱熹和陆九渊鹅湖之会一般,这也是一桩公案。”

他站起身,环视了一圈,朗声道:“现在,诸位还有异议吗?”

底下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人吭声,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孔希路身上。

孔希路却只是捻须道:“为学之道,教人之法,君子有节,和而不同。”

前八个字,还是用的“鹅湖之会”的主旨,即理学的朱熹和心学的陆九渊、陆九龄兄弟争论的核心辩题。

而后八个字,则是自《论语·子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引申出来的,其中的寓意就是,“鹅湖之会”的结果是朱熹被气的拂袖而去,双方不欢而散,而今日太学之会,孔希路希望不管最终观点、意见如何,世人又如何评说、解读,但与会的诸人,基本都是当世大儒,最起码的君子风度,是要保持的。

这十六个字,算是给这次太学之会盖棺定论了。

以姜星火为代表的正方,在本体论上取得了完全胜利,在心性论上独树一帜,从此以后算是自成一派。

用江湖话说,这叫“立棍”了。

而以胡俨为代表的反方,本体论上自然是一败涂地,本体论牵引着心性论,也是勉力支撑,虽然可以嘴硬坚持不认输,但胡俨是醇儒,他没那么厚的脸皮,所以他认了。

因此,太学之会,姜星火算是取得了整体胜利,而心性论上有些东西或许还有争议,还有不同见解,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经历了前后数次论战,变法在思想上的争辩,也就是要不要变法、变法的法理性何在、变法对世风学风造成的影响是好是坏.这些问题,今日算是彻底做了一个了结。

从此以后,在思想界中,针对这些问题的后续余波,定然依旧是争论不休的,但已经不会对变法造成太大的阻碍了。

毕竟这种争执只是暂时的,很快新鲜感就会过去,而变法的真正目的,也会在未来的几年、十几年甚至更久的岁月,逐渐展露出来。

而且,姜星火相信,只要自己在,变法就永远不会停止,并且会越来越壮大。

这就足够了!

坐在马车里,姚广孝不住赞赏地看着姜星火。

“怎么样?我今日的发挥。”

姜星火笑眯眯的,丝毫不谦虚。

他不是圣人,不可能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如今直面挑战,取得了这么大的胜利,合该乐呵乐呵。

就像是刘皇叔的那句台词一样,“我打了这么多年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今日之胜,酣畅淋漓。”

姚广孝点点头,眼中带着欣慰:“能将新的思想提早让世人知晓,对于变革的帮助,绝对是巨大的。”

这是一句大实话。

在华夏漫长的历史长河里,各个朝代变法都有先例,几乎每一个有雄心壮志的皇帝登基之初,都会意图改变,想要振作,而变法就是这么产生的,可不是所有的变法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大部分的变法,都是半路夭折的。

一开始,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保守势力是都不曾想过要进行改变,他们也没有动力进行改变,所以直到发生某些剧烈的利益冲突的时候,保守势力就会阻止变法。

正是因为这种历史传统,这种根深蒂固的觉得“变法难以成功”的观念,很多人都不看好变法,即便看好变法的人,觉得在变法的过程中,应该是顺势而行的,而不应该去对抗“势”。

但被重重迷雾遮蔽着双眼的人们,并不能看清楚“势”的本质。

时势造英雄的同时,英雄也能创造时势。

姜星火,就是真正能造“势”的人。

但是,即便这个世界有姜星火,变法的过程同样注定是不顺利。

只不过姜星火的能力太过强大,对于变法的种种桎梏,以一己之力,实现了逆转旧“势”。

在姚广孝眼里。

姜星火,就是打破桎梏的人。

在这个历史的时空里,他将嘉隆万大改革提前了上百年让世人见证,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冲锋陷阵,使得世间再无正面阻拦变法的人存在,即便是大皇子朱高炽,也不能正面反对变法。

变法,必将在大明的这片土壤上茁壮成长,直到达到历史的顶峰,甚至走向未知之处。…

变法,必将在大明的这片土壤上茁壮成长,直到达到历史的顶峰,甚至走向未知之处。

“今日之后,大势成矣。”

“我的目标,是要让天下人都明白,这世界上真正的道理是什么。”

姜星火微微颔首,眸中闪过璀璨精芒:“不仅仅是世俗,包括儒释道的这些精神上的‘天外之天’,这些天理仙佛鬼魅之境,统统要为变法让步。”

“终有一日,新学便是这天地间的精神主宰。”

“而我们的学说,亦将发扬光大,学术界将重归争鸣。”

“我不敢说天地间唯新学独尊,却也有信心带领天下人超脱三纲五常的束缚。”

“你们可愿随我一起?”

姜星火看向了马车里的姚广孝和解缙。

太学之会的结束,也预示着变法新阶段正式宣告开始,在这个变法新阶段进行的过程中,不少人注定都会受益匪浅。

时代的浪潮,会拍死一些人,但同样也会有一些能够敏锐地捕捉浪潮走向的人,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外地的大儒们在永乐二年的春天,开始纷纷离开京城。

这场太学之会的余波,也会由这些大儒的离开,以及马上进行的科举举子的流动,彻底从南京这颗大明帝国的心脏,蔓延到整个帝国。

孔希路暂时返回了衢州,出门一趟的杨敬诚则要返回陕西,曹端要回河南一趟随后再回来,高逊志则是要回徐州老家,在扬州和徐州之间讲学一阵子,挂冠而去的胡俨,选择了回到自己的家乡,如今朝中官员籍贯比例最高的江西。

号称“天下第一书院”的江西九江庐山上的白鹿洞书院,给他发出了接任山长的邀请,胡俨如今已经名满天下,他并不眷恋权势,索性选择了辞官回乡,著书立说。

国子监的祭酒,由王允绳接任。

王允绳也是名声在外的大儒,但他的性格,并不如胡俨这般刚直,更为庸弱一些,虽然有自己的立场,但很容易受到强势权力的左右。

而且,胡俨在离别前,也对王允绳说了些掏心掏肺的话语。

胡俨觉得,眼下庙堂里斗得正厉害,很多人既有可能短时间内骤升高位,也有可能随后就跌落深渊,被摔个粉身碎骨。

所以,与其在这种暴风眼里坚持,还不如抽身而去。

范仲淹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庙堂风浪太大,有时候去江湖里钓钓鱼,等风浪平息了,有这份心气了,再回来也不迟。

毕竟,在江湖中养望,同样也是一种策略。

没有人能准确地预测未来的发展,或许以后没有这种更好的位置,或许一朝天子一朝臣,所有事情都说不定,但对于胡俨来说,此时抽身离去,是他自己最好的选择了。

一场太学之会,胡俨竭尽所能,可以说是虽败犹荣。

不是他太弱,而是他的对手,实在是太过强大。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位大儒,现在都可以说:输给别人丢人,但输给姜星火,真的不丢人。

太学之会以后,姜星火在思想界的历史地位终将与北宋五子持平的说法,已经被广泛认可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姜星火一定会成为无可争议的当世第一人,哪怕是最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的反对者,也必须要捏着鼻子认了。

这就是硬实力。

不久后,前礼部侍郎、总管翰林院的翰林学士董伦,在永乐二年的二月,于家中安详地离世了。

这位被士林尊称为“贝州先生”的老人,在遗言中,灵柩没有选择归葬祖籍山东,也没有选择世代居住的宛平,而是选择了归葬于河北贝州(大名府)。

董伦作为翰林院长官的时候,带出了很多学生,而他的门生里,以解缙最为出名。

解缙听闻董伦去世,悲痛不已,是真的悲痛不已,不是装的,这世界上对解缙好的人不多,能欣赏他的才华的人也不多,董伦算一个,姜星火算半个,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董伦是他的老师,而姜星火比他强,都不嫉妒他,其他人则大多跟他难以相处。

想起恩师在太学之会前对自己最后的帮助,本就虚弱的解缙急火攻心又病了一场,上书以恩师如父的理由,请求为董伦守孝。

朱棣没批三年,给解缙批了三个月假期,并且给了他去北京的任务,解缙随即坚持跟董伦的家人一起,踏上了护送灵柩返回北方的道路。…

朱棣没批三年,给解缙批了三个月假期,并且给了他去北京的任务,解缙随即坚持跟董伦的家人一起,踏上了护送灵柩返回北方的道路。

而金华学派的掌门人汪与立,在参加了董伦的悼念活动以后,也是准备返回浙江金华。

他在离京返回家乡之前,特意叮嘱了一批族人和门人留下,有的去国子监进学,有的则去大明行政学校,务必将他嘱咐之事落实妥当,不可留下遗憾。

汪与立嘱咐的事情,自然就是金华学派的改变。

船小好调头这个道理,不适用于家大业大的金华学派,而且金华学派转投理学上百年,这一下子改换门墙,也实在是太过难看。

更何况,眼下的局势虽然明朗,可变法最终的成败,在汪与立眼中,还是未知之数。

但不管怎么说吧,金华学派为了传承下去,都必须做出改变。

在汪与立看来,目前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姜星火的新学代替程朱理学,成为大明的官学。

而在这一天到来之前,金华学派也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去迎接。

派后辈子弟研究新学,就是他下的一手棋。

与此同时,浙江金华靠近宁波,把部分财富投入到海洋贸易,也是一种策略。

为此,汪与立甚至把自己的亲孙子都留了下来。

在他看来,汪守信是他最杰出的后辈,他的才华毋庸置疑,只要按部就班的培养,将来的成就必然远远高过他那没什么资质的父亲。

因此也可以看出,虽然不确定结果,但汪与立对变法的期待也是极大的。

这也是为何汪与立会亲自赶赴南京,并且与姜星火又私下商谈,为以后的事情做准备的原因,若是他能够表现出必要的态度,那么后面的事情其实很顺利。

姜星火自然清楚这一点,但也格外谨慎。

思想界中,很多学派的很多人,譬如金华学派汪氏、关学杨氏,这些家族,都给他推荐了不少子侄进学,学新学,而姜星火并没有照单全收,而是有所筛选和取舍。

实际上,太学之会刚刚落幕,姜星火他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首先,自然是派遣和提拔一些思想上亲近新学的国子监官员,让国子监这个拥有近万读书人的大明思想主阵地,能够受到自己的掌控。

其次,就是严肃国子监的纪律,读书人忧心国事可以,但有些东西,尤其是最根本的进学,是不能被耽误的。

最后就是招募学官的同时,也会招收一批新的国子监学生。

科举马上就要开始了,在未来官员的培养上,科举、国子监、行政学校,是要三头齐头并进的,哪一方面都不能落下。

除了这些,姜星火还亲力亲为撰写文章登报,并且参加了不少士林中的集会,借着太学之会的余威,宣传自己的新学学说。

这种亲自宣传的效果,是非常好的,顺便,还帮显微镜卖脱销了。

眼见为实的最佳效果,就是这种学说的真实性,真的能被肉眼看见,这种无与伦比的亲身参与感,是过去理学的气本论不能提供的。

毕竟打坐运气,实在是太过于看个人资质了,或者说,太过玄学了。

同时,在思想上的论战落幕后不久,姜星火便开始布置下一阶段变法的事宜,不过他所考虑的并不仅仅是如何变法,而是变法之后的一些措施。

“变法的核心是钱,而任何事情都是需要钱财支撑的。”

“因此,决定先从太仓库中调拨出对应的预算,进行浙江的商道建设,从宁波开始。”

“另外,还准备在全国范围内重点城池建立一些学校,并且邀请一些德高望重的先生入驻,负责教授学生,传播新的思想。”

“国债的发售,以及货币的回收,都要加大力度。”

“这一步一步走下去,变法才能逐渐形成规模,而我们,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姜星火一条条命令下达,很快就有总裁变法事务衙门各部门的官员去对应执行。

而他则是继续思索接下来的变法事宜。

“变法,不单是为了解决眼下的问题,更是在未来的世界中占据主导地位,因此,我们不仅仅要做,而且要做好。”

“不管是官员,还是民众,必须要做到思想统一,只有这样才不会引来祸端。”

“当然,在变法的背后,还有一个艰巨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