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郡,甘原盆地,是离郡数百载权贵人家经营日久的富贵之地,在这里,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隔上几十里就会遇到一座堡子。
这些堡子有大有小,其中大些的一般都会围有高大城墙,城内多数时候是开放的,其中亦有集市店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算是个小城镇一般的所在。小些的则是数个乃至于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院子聚拢而成寨子,寨子外围亦有寨墙,虽远不如城墙高耸,也非是寻常野兽之类可以登临。
原本,围绕着这些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堡子生活,便是甘原盆地里最大的生存法则,可随着天门山口的打开,安陵之地、三仓之地,乃至于如今的永昌之地陆续归于离郡,甘原一地便从战略上发生了变化,从离郡一隅,变成了离郡的胸腹要害之地。
它北面与安陵之地隔山相望,东面过天门山口与三仓之地相连,南接离郡盆地,西临苍颜盆地,群山环绕,易守难攻,以至于到了三穷郡彻底归一的今日,迁都的议论声甚嚣尘上的时候,甘原城,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所有人心目中最理想的新都城。
于是,仿佛是一夜之间的,离郡朝堂内外的权贵及富户,都在原本甚至于有些破败的甘原城里拥有了一座宅子,而嗅觉最为灵敏的商贾们自然第一时间蜂拥而至,让这座甘原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华了起来。
等到朝堂将南来北往的粮草转运重地也定在甘原城,就似乎更加坐实了这种倾向,南来北往的运粮队伍浩浩荡荡,彰显着如今的离郡巨量的粮草储备实力的同时,庞大的车队补给也为沿途尤其是甘原城,带来了巨大的商机,让这座城市的兴起,变得不可阻挡。
这一日,天阴了多日之后,甘原城内外终于落下小雨,让整座大城看起来水汽朦朦。
可即便是这样的天气没有多少人出入城门,东城门的守城士卒们仍然没有掉以轻心,将两个罩了隔雨斗篷的人拦了下来,检查了他们的身份令牌,又将为首一人的兜帽掀开,看见了一张苍老又破败丑陋的脸,将几个在战场上见过了生死的士卒都惊得倒退了两步。
那老人见状也不意外,只是重新将自家的兜帽带上,把那一张可怖的脸藏在阴影之中,而后伸手一指身后跟着的矮小些的,用极度嘶哑的声音道,“几位军爷,这是我家孙女,我们爷孙俩是来甘原城投奔亲戚的,亲戚,姓孟。”
士卒之中为首的一个面色有异,指了下老人的脸道,“你脸上这伤......”
“在河玉城以南的战场上留下的,烧成这样,有些年了,”老人微微低头,然后抬起手来,将捏在手里的几枚钱币递向为首的士卒道,“一点心意,几位军爷拿去喝茶......”
为首的士卒伸手将那几枚钱币推回去道,“我们也曾在南疆戍守,如今与你亦可算是同袍,”他侧身让过关卡,“请入城。”
老人颔首为礼,回身牵住自家的孙子,步履蹒跚的入了城去,往城中最为繁荣的核心地带去了。
此时的甘原城大街上同样少有行人,偶尔走过几个戴了斗笠的也是步履匆匆,倒是一辆速度颇快的马车驶过老人身畔时,车辙压入积水,溅了老人半身,老人也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去看那马车一眼,就那样带着自家孙女去到城中一座新开业的客栈,定了一间二层的寻常屋子。
两人一前一后,费力的去了二层自家定好的屋子,老人转身关上房门的一刹那,便有一道水色光华贴着房间四周划过,最终成为了一座隔音法阵!
直到此刻,老人才忽的将背后的包裹丢到床上,一把将身上的隔雨斗篷连同其中的衣袍撕碎,裸露着上半身痛苦的跪倒在地,低声嘶吼道,“快些!快!”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他的“孙子”闻言似是有些慌了手脚,飞快的撩开兜帽,却露出了一张明明不施粉黛,却偏偏美艳迫人的年轻女人的脸来,她从左右手袖子里掏了几掏,颤抖着找出了一个白玉瓷瓶来,慌忙跪倒在老人身边,看着他身上褶皱凹凸仿佛满身的烂肉一般狰狞的皮肤,却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一般。
老人此时当是痛苦难耐,见女人迟迟不能动手,便有了七分怒意,咬牙低吼道,“还不......快些!!”
年轻女人浑身一颤,这一次再不敢拖延,将白玉瓷瓶中的清水一般的东西倒在手上,放下瓷瓶,双手涂抹之后,一咬牙,闭上眼,将她那一双纤纤玉手,按在了老人的后心位置!
“额......”仿佛盛夏饮冰,老人浑身一颤,舒服的低吟出声,随即,好似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整个人渐渐匍匐在地,直到此时才能看出他那狰狞的皮肤之上,已出了一层细密的血水一般的汗渍,在地面上印出一个人形来,“一炷香后,叫醒了我......”
老人浑不在意地上的脏污,就那样昏沉睡去,年轻女人则用白色丝巾沾了水反复的擦抹双手,一炷香后才将那染了色的丝巾偷偷丢掉,去到老人身边轻唤道,“堂主大人,堂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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