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6【何似在人间】(十五)(1 / 1)

庶子无敌 上汤豆苗 3266 字 4个月前

北门附近的局势一触即发。

藏锋卫作为在西境战场上淬炼成型的精锐,而且绝大多数士卒都是灵州人氏,与常规意义上的京军本就不同。他们骨子里其实非常缺乏对天家和勋贵的敬畏,也没有被京都的繁华迷惑本心,直白一点说他们只愿听从裴越的命令,这是秦贤统率的武定卫都做不到的坚定。

故而他们根本不相信张武的话。

自家侯爷行刺皇帝还要造反?世间没有比这更加荒诞的笑话。

只是现在陈显达的生死操于对方之手,而且下面的将官并没有想过要在都中和守备师火并,所以一时间双方僵持起来。

张武显然不耐烦继续等待,他看向被藏锋卫将士堵住去路无法下来的秦子文等人,高声道:“裴越谋逆证据确凿,陛下已经惨遭他的毒手。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立刻放下手中兵器,然后就地坐下,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随着这番话出口,守备师的弓手张弓搭箭,瞄准城墙上的藏锋卫将士。

眼看一场自相残杀就要爆发,陈显达双眼赤红,陡然狂暴地挣扎起来,哪怕双臂已经脱臼且对方的长刀就架在自己脖子上,他像一头陷入绝境的野兽疯狂地向前奔。

那两名来历神秘武道高深的小厮竟然有些制不住他。

秦子文大为震惊,连忙上前怒吼道:“陈显达,你果真是乱臣贼子!”

一张布条迎面扑来。

陈显达嘴角渗血,将塞住自己嘴巴的布条吐在秦子文脸上,然后厉声道:“老子干你娘!”

周遭的藏锋卫将士立刻逼了过来。

秦子文反手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抵在陈显达的咽喉上,锋利的尖刃已经划破对方的皮肤,阴沉地说道:“想死我就成全你。”

陈显达停止挣扎,冰冷的目光盯着秦子文,狞笑道:“动手啊,你个狗娘养的!老子告诉你,只要你敢动手,侯爷一定会亲断你身上所有的骨头。但是你今天不动手的话,老子照样会杀了你这个卑鄙小人。”

秦子文勃然大怒。

“你就是陈显达?倒也算得上一员虎将。”

张武的声音传来,让秦子文立刻冷静下来。

陈显达扭头看向城下,借着火把的光认出老迈的成阳侯,咬牙道:“你不是要攻城吗?大可以试试藏锋卫的刀有多锋利。”

张武不疾不徐地说道:“你当真想要这三千士卒以及他们的亲族死于谋逆之罪?”

陈显达自己当然不怕死,然而对方说的话却让他心中极其为难,最重要的是他不清楚兴梁府那边的状况。裴越谋逆这种事显然是无稽之谈,但是皇帝到底有没有事?如果皇帝真的驾崩,接下来京都的局势将变得不可控制。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士蒙上叛贼的名头,更要替裴越保住这支最精锐的骑兵。

倘若眼下是在平原之上,他们还是骑兵编制的话,陈显达根本不会同张武废话,因为就这五千步卒绝对拦不住藏锋卫的冲锋。

犹豫片刻之后,陈显达无比愤恨地说道:“让我的部下从北门离开,我可以做你们的人质。”

张武沉吟不语。

按理来说他不能放走这支精锐,毕竟三千骑兵离开京都便如龙归大海,守备师根本没有机会再堵住他们。

不知为何,张武竟然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可。”

五军都督府。

诚毅侯郭开山面色不善,今日广平侯谷梁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一整天都待在都督府。虽然这位右军机没有强行干涉他处理军务,然而郭开山早就将都督府视作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非常不习惯身边有个上官盯着做事。

一直到入夜之后,谷梁才迈步离去,郭开山心中舒服了些,然后才开始署理一些真正隐秘紧要的军务。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喧闹之声。

郭开山皱起眉头,刚要斥责属官,便见大门被人用力推开,紧接着一个年轻身影在不少人的簇拥下走进来。

其人姿容俊逸,身着华服,气度非凡。

郭开山在这一刻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不禁抬手揉了揉双眼,然后大惊失色地站起身,抬手指着对方说道:“殿下,你为何会离开王府?”

四皇子刘赞神色沉肃,带着几分悲痛说道:“诚毅侯,父皇驾崩了…”

郭开山魁梧的身躯微微一晃,双手扶着桌面,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刘赞哀声道:“今日在圜丘坛上,有人行刺父皇,裴越与那刺客暗中配合,假意帮父皇挡住刺杀,以此谋取父皇的信任。然后趁着和父皇独处的机会,下毒谋害父皇,又凭借藏锋卫和武定卫控制圣驾行宫,如今两位皇兄和六弟,以及魏国公等人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他顿了一顿,眼眶发红地道:“裴越,反了。”

郭开山只觉得心猛然跳到嗓子眼,一方面自然是震惊,另一方面则觉得这件事太过诡异。

他并没有立刻表明态度,强行冷静下来问道:“殿下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一个被幽禁在王府中的皇子,怎么可能对兴梁府内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郭开山虽然不算绝顶聪明,却也不至于连这么简单的破绽都看不出来。

刘赞定定地望着他,缓缓道:“銮仪卫的人拼死传回消息。诚毅侯,如今父皇已经驾崩,皇兄等人又在裴越手中,难道你觉得我不该第一时间得知这件事吗?”

郭开山悚然一惊,假如刘赞所言为真,那岂不是意味着天家成年子弟之中只有面前这位燕王殿下安然无恙?

他更是立刻联想到,大皇子等人在裴越手中,就算裴越想将他们放回来,恐怕燕王也有办法毁掉这个可能。

涉及到皇权二字,人心之诡谲难以言说,史书上有无数记载。

但是郭开山仍旧不相信,裴越虽然飞扬跋扈,可他又没有失心疯,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带着两万人起兵造反?

一念及此,他沉声说道:“殿下,裴越没有任何道理造反。”

刘赞轻叹道:“你不知道裴越究竟是什么人。”

他挥了挥手,从后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郭开山面色大变,急促地说道:“丰城侯!”

李柄中微微颔首,朗声道:“裴越压根不是定国血脉,他其实是当年的楚国府后人。”

楚国府冼家?

郭开山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满面不敢置信的神情。

这件事实在太过离奇。

李柄中不紧不慢地说着,堂内的烛火轻轻摇曳。

许久之后,郭开山看向刘赞问道:“殿下,你究竟想做什么?”

刘赞缓缓道:“兵符。”

郭开山下意识就要拒绝,无论李柄中口中那些令人惊骇的往事是否属实,他都不可能在没有确认的情况下就将兵符交出去。此时他还不知道守备师中大部分人马都已经听从张武的帅令进行调动,而且禁军内部正在激烈地对峙。

他抬眼看向对面,忽然发现燕王身后有不少熟悉的身影,竟然是都督府的一部分属官。

这时他才猛然想起,李柄中做过很多年的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在他之前不知安插了多少心腹。

刘赞沉声道:“诚毅侯,莫非你也有不臣之心?”

听到这句话,郭开山猛然色变,在对方冷峻目光的逼视下,他缓缓垂下了头。

将时间往前推半个时辰,在秦子文还没有抵达北门之前。

夜色茫茫,铁蹄声震动京都。

两支精锐骑兵在深夜的大街上席卷而过,进入东城之后兵分两路,一路冲向兴业坊,目标直指广平侯府。

另一路狂飙突进,奔向朱雀坊的定国府。

领头的是一名面容清秀的年轻男人,倘若裴越此时出现在他面前,一定会瞬间认出此人与鱼龙街上那个刺客的相貌颇为相似。

年轻男人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四皇子的叮嘱。

中山侯府有裴越留下的重兵把守,显然无法轻易攻破,但是只要擒住定国大小姐,裴越一样会陷入绝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