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至,贺璋在许三花的厢房里一起用了从对面打包回来的晚饭,定好明儿一早启程,回到厢房,鲍四已经垂首等在了房内。
见贺璋回来,他拱手行礼,嘴里道:“主子,任务顺利完成,岭东三十三匪当家悉数斩杀,剩下的都是些不足为惧的小喽啰。”
小喽啰数以百计,多数罪不至死,全杀了倒也不至于,不过群龙无首,也翻不起大浪来。
贺璋轻轻颔首,示意鲍四退下。
……
翌日一早,两辆马车启程离开长久镇。
夷乌所乘的马车走在前面,建东建北同坐车前座赶车,按夷乌所指的路行去。
往陇州府以西行了将近两日,这日,一行人进入了云州府地界。
城楼匾上大大写着云州二字,许三花想着可不就是云吗,难道她的本家就在这云州城里了?
贺璋也是稍微有些诧异,云氏乃是隐世大族,真在这云州城里?云州他也曾来过,可没听过城中有云氏。
但马车将将要到城门口,却拐了个弯,绕过了城门,继续往西去。
如此又行了一日左右,马车下了官道,走上了只够一辆马车通行的小道。
再过了半日,小道越来越窄,便是连一辆马车都难以通行,前方便有一处村落,夷乌下了马车来,回身对许三花和贺璋二人道:“午时了,咱们到前边的村子里吃了中饭歇上一歇再走不迟。”
遂带着几人步行进村,马车则牵着同行。
村口立着一块界石,上刻云家村。
许三花看着,不禁挑了挑眉,这就是她的本家?
很快,进了村子,村头一座青砖黛瓦的大院子,门口走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来,见了夷乌,拱手作了个揖,这才看向一行人中的许三花,眼底隐有一丝激动,但并没有多话,领着众人进了院子去。
午饭就是普通的农家菜色,但有鸡有鱼,丰盛得紧。
许三花想着这就是她的本家地方,便没有客气,肚子饿了,当下敞开了就吃。
夏日午后引人困乏,吃罢午饭,那老者便亲自领着他们各自去午歇。
许三花的确有些困顿,马车坐得腰酸背痛,冷不丁躺在柔软的床上,舒服得紧。
她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青色纱帐,鼻息间闻着一股淡雅好闻的熏香味,很快就沉沉的睡了去。
……
不知睡了多久,一丝冷意将她惊醒,睁开眼来,入眼的青色纱帐轻轻荡着,调皮的拂过鼻尖,她重重打了个喷嚏,翻身起来,突然惊觉有一丝不对。
床还是这个床,可这个屋子好像不对?
明明是一间家具摆设齐全的屋子才对,咋的一觉睡觉,除了床没变,四周啥都没有了,空洞洞的,就剩三面墙?且这墙看着似乎像石壁?
许三花心里疑惑得很,不由下了床,走向一面墙,伸手摸了摸,确实是石头墙。
啥玩意?
她惊诧得很,四下张望起来,没看见房门,只有一扇仅供一人通过的石门安静的敞开着,不知通往何处。
犹豫片刻,她抬脚走向了那扇石门。
刚过石门,抬眼就见一间同样的石室,不同的是,这间里头只靠墙放着一张长案。
长案上摆列着两排牌位,牌位前,放着一本厚厚的书。
许三花缓缓走过去,一眼看清正中最大的那个牌位上的字,大燕太祖宗高皇帝云氏瑢德之灵位。
宗高皇帝?
她双目蓦地睁大,啥玩意?她的祖上竟还是皇室不成?
难怪贺璋祖母一听云氏就变了脸色,改了口,敢情她还真的就是一位公主之类的?
咳咳。
不过,大燕?
姓云的皇帝,她也没听说过呀。
如今的大淼皇姓为陈,大淼历经百年,之前的皇朝为大历,这个大燕,到底是啥时候的?
小老百姓对这些实是了解不多,她能晓得大淼之前是大历,就已经不错了。
视线再挪向左右两边挨着放的两个牌位,一个上头写着:大燕太祖惠贤皇后崔氏之灵位。
另一个上头则写着:云氏宗主之灵位。
再往左右两边挪,依次还有好几个牌位,且后头还有满满一排呢!
许三花一一扫过以后,目光落到眼前这本几寸厚金边镶裹的书上。
书面上没有字,但那繁复的花纹眼熟得紧,她下意识伸手在怀里一摸,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红漆匣子来,放到书旁边,两厢一对比。
果然,上面繁复的花纹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是雕刻的,一个却是画上去的。
须臾,她伸手翻开了书。
入眼的第一页就是几个漆金大字:云氏宗谱。
再往后翻,第二页就是先才牌位上的,太祖皇帝和太祖皇后,想来这就是云氏的开宗先祖了。
许三花不晓得这应该是自己的谁,总之是祖先就没错了。
她接着往后头看,依次是云氏宗族的每一任宗主以及妻小,下一任的宗主几乎都是上一任的宗主的儿子。
她不由好奇难道每代都只生了一个儿子吗?要不然为啥上头记载的也没有别的人。
直到又翻了好多页以后,这一页上写:第二十三代宗主云氏慕言,夫康氏,女云氏凤瑶。
许三花眼睛一瞪,这咋变成女人当宗主了?
她往前翻了翻,发现上一任宗主只得一女,正是云氏慕言。
所以没有儿子,女子也可继任宗主?
这倒是开明,这世间重男轻女的数不胜数,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一个大宗族,能让女人来当宗主,这点就够她心生仰慕的。
她接着往后看。
第二十四任宗主云氏凤瑶,夫杨氏,女云氏青稞。
第二十五任宗主云氏青稞,夫江氏,女云氏燕婉。
第二十六任宗主云氏燕婉,夫贺氏。
再往后翻,也就没有了。
许三花一愣,不由得又翻回上一页,仔细看了一遍。
第二十六任宗主云氏燕婉,夫贺氏。
夫贺氏?
贺璋姓贺……
这第二十六任宗主云氏燕婉不会是她吧?
可是这又是谁写下的?瞧这字迹,绝对不是近来写下的,她跟贺璋认识都不过才几个月,谁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她想错了,这个夫贺氏,不是说的贺璋?
可若是不是,那咋的写到这里就没有了?
她摇摇头,不由往下头的小字看去。
云氏燕婉,怀庆七年十月二十生人,夫贺氏,永正三十六年七月二十四生人,祖籍渝州府云昌县。
登时一惊,这果然就是写的她和贺璋!
论真实的,她今年合该是十五,正是怀庆七年生人,而贺璋正是永正三十六年生,且祖籍就是渝州府云昌县。
她赶紧再往前翻了一页,回到写着第二十五任宗主云氏青稞,夫江氏,女云氏燕婉,这页,往下头的小字看去。
云氏青稞,永正二十一年七月初七生人,逝于怀庆七年十月二十。
夫江氏,永正二十年六月二十二生人,祖籍江州府定远县。
这个云氏青稞和江姓男人,就是她的生身爹娘了?
她亲娘在生她的时候就死了,她亲爹还活着?
许三花心里跳得慌,又按着那小字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她娘后头写了死期,亲爹这后头可没有写,倒是小字这夫江氏三个字不晓得是不小心还是咋的,被划了一道斜杠,这是要划掉不成?
她摇摇头,也没多想。
倒是想着江州府定远县,这离梁州府也不远,贺璋的外祖家不就在梁州府嘛。
敢情她还有个亲爹在世啊!
永正二十年,这活着今年也快四十了吧。
她才十五,这成亲也成得够晚的呀!
确定后头再没有别的字了,许三花合上了书本,小心的摆放回位,这才拿起了红漆匣子收好,再看面前的牌位,除了太祖皇帝和太祖皇后之外,其余的皆是云氏宗族的历代宗主灵位。
她默了默,恭恭敬敬的朝诸灵位作了个长揖。
须臾起身,抬步朝右手边的石门走去。
出了石门,只见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边的石壁上每隔三步就贴放着一颗夜明珠,照得本是黑漆的甬道亮如白昼。
许三花看着那斗大一个的夜明珠,比贺璋送给她的生辰礼物那颗还要大上不少。
不由感叹,难不成她一语成箴,还真是同她跟她奶老胡氏说得宽慰的话那样,是回来继承财产的?
好歹也曾是皇族,历经好几百年的宗族,咋着的也有些财富吧?
这可是比大淼王朝和大历王朝加起来还有存世得久的宗族。
她心里不禁有一丝激动,金啊,银啊!谁会嫌钱多呀!
这般想着,她步伐都轻快起来,飞快往前走去。
走了不多时,隐约就见前头有日光。
这就出去了?
她愣了愣,大步往前去,果然见尽头就是一扇比之前的石门要宽上一般的门,正大大打开着,外头的阳光争先恐后的钻了进来。
她干脆小跑着冲过去,出了门,一阵独属于下晌的热风顿时扑面而来。
门外正是一片树林,隐隐能看到树林外边的幢幢房屋,正是先前进村看到的景象,当是云家村无疑。
她不由回身看去,背后确实一座土坡,土坡下一道门通往里头的甬道。
刚才她竟是从地下出来的?
正惊异着,冷不丁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
“小主子,老奴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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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金崇吾的手札改了下,改成怀庆元年,圣元帝死期也改了一下,改成薨于圣元十五年六月初六
今儿只有一更三千字,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