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影只有一片黑色，看不清他的表情变化，但方浩然就是能够理解此人心中的遗憾与不甘。

他写完整篇浩然歌后，忽然抬起头，仿佛透过这张宣纸，隔着不知几百数千年的时光，与方浩然对视。

久久之后，方浩然在剪影背后看到众多修士布置的大阵已成，拯救苍生的仁人志士纷纷战殁，这时忽然听到极为清晰的一阵叹息声。

“惜哉！天道乖戾，人道不存！”

方浩然还在震撼当中，忽然那些字体复归原样，一股浩大光明而又刚强无比的气息冲入进了方浩然的元神当中，凝刻为八字！

“浩气长存！当振人道！”

他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看向自己的元神，体会着寄托其中的浩然之气，可惜却不知该如何使用。

方浩然起身后，在这静止的空间中，朝那副字帖郑重的拜了拜。

天道乖戾，人道不存，先生是想在当时的混沌乱世中，构建出一个充满正常秩序，人人皆能安居乐业的人道盛世吧。

虽然时代流转已不知多少年，小子不可能回到先生所在的时空中去得证人道，但在此世间，也绝不会忘却先生的意志，必令人道大昌！

然后回归本体，这时时间正常流逝。

紫衣卫指挥使依然按部就班的小心卷起字帖，下方众多武者修士都是摇头叹息，却又同时舒了口气。

虽然他们自己都没能感悟出字帖中的浩然剑意，但别人也都没有做到，大家还是一样的，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此道理。

但刚刚舒了口气的众人，眼睛立刻睁大，一片愕然。

那一瞬间，被紫衣卫指挥使卷起的字帖猛然散发出一股仿佛充斥天地的浩然之气。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其中的浩大光明之意，心中暗存的鬼蜮心思在这道正气面前，仿佛无所遁形。

因此在场不少人都忍不住低下头颅，几乎以为自身心底的那些阴暗想法全部被公之于众一般。

但有一部分高手，心性意志极为坚定，不是那么容易受到外界影响，尚能稳住心神，同时站起来四下观察。

南宫世家家主南宫策更是直接指向紫衣卫指挥使，“蒋指挥使，是不是你参悟出了浩然真意？！以至于字帖当中残存的真意全部消失无踪？”

纵是作为皇家秘谍头子的蒋指挥使心思敏锐，此时也是满脸茫然。

他从展开字帖，到收起字帖，中间最多不过瞄了两眼，观看的时间根本无法与在场众人相提并论。

就凭他瞄那两眼，甚至连全文都没认齐的时间，也能参悟出所有人都没能参悟出的浩然真意？

更可笑的是，他一个特务头子，满腹阴暗心思，居然也能感受到浩然之气？

所以南宫策说完，就觉得是自抽耳光，字帖中的浩然气虽然看似是冲向蒋指挥使，但那也不过是因为蒋指挥使离得近而已。

反应过来的众人，包括蒋指挥使、两位皇子、皇帝、国师等人，都不由自主的用眼神四下搜索。

他们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字帖中的浩然真意已被人感悟走了，但究竟是谁，没人知道。

方浩然在人群中，奥斯卡演技爆发，跟着左瞄又看，时不时出言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扮足了神捕姿态，浑然无人知道他这是在贼喊捉贼。

回去太子府的路上，高阳羽和贺凤鸣还在聊之前那事。

所谓的亚圣真迹当然不是真迹，但留下字帖的人也不简单就是。

那浩然真意莫名其妙逸散出来，让当时在场之人以为是被哪个幸运儿的领悟了过去。

但互相之间都确认过后，似乎并没有发现逸散出来的浩然之气进入到某个人身体里面。

所以众人都猜测是字帖本身的原因，可能因为长久找不到真意所能依附之人，所以在刚刚展露之后，便自行消散。

当时场面上，脸色最黑的应该是就是大梁皇帝，内心最慌的应该是紫衣卫指挥使，最幸灾乐祸的应该是一些垂涎于此字帖的人。

总之这件事谁也没损失，损失最大的只有皇帝一人罢了，所以散会之时，除了皇帝本人不和谐，其他人都还算和谐。

回到房间后，方浩然就将此事放到了一边，这叫闷声发大财。

之后几天，净剑宗几人和天师道五人都在太子府老老实实待着，练功提升实力，或者准备道具。

高阳羽原本是要去南宫世家挑战他们家主，但因为没找到很好的机会，暂时没有出发。

方浩然则在这段时间，到西市取了自己的兵刃，那个宛如虎妖一般的罗先生很讲诚信。

对方将制成的宝兵送来，他就将黄晶送还给了那人。

方浩然胸前玉佩似与黄晶有共鸣之处，不过也不及细想了。返回太子府后，便拆去了整个装具，换上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青竹装具。

青竹为鞘，青竹为柄，极具辨识感，再加上别无特点的剑刃，当不可能有人能凭此剑认出方浩然的身份。

原以为若是等不到机会上南宫世家找麻烦，结果事情就找上了门，是尹华的姐姐尹安突然找到了自己。

她神色慌张的说道：“方公子，我弟弟昨晚出门至今未归，我怀疑他出事了，你是他最敬重的师兄，请务必帮忙找到他！”

方浩然愣了一下，“尹姑娘别急，现在还未到午时，而且尹师弟出门时，我看到他专门做了易容的，怎么会出事，有可能只是会稍晚点回来而已。”

“不是的！”尹安当即否认，“我知道他最近一直在调查什么，而且越来越接近真相，我担心他忍不住，很可能就会落入圈套。

而且他每次出门，我都会跟他约定回来的时间，原本是日出之时就会回来的，结果快到午时了，他仍未归来，肯定是出事了！”

看尹安所说，方浩然觉得不会有假，而且他隐隐了解尹华是在调查他母亲的死因，说不好就要潜入尹国公府。

虽然国公府不是什么藏龙卧虎之地，但他那个二哥可并没有随几个同门一起离开。

那家伙虽然重伤，但一身实力再加道具，有备而来的话，尹华可不一定还能胜他。

“尹师弟可是去了国公府？”

“他出门时，只说去赴老朋友顾清风的约，他那里似乎知道真凶是谁。”

方浩然皱眉回忆了一下，顾清风这人他们曾在宁州府城遇到过，还一眼识破了二人的易容伪装，因此方浩然对此人印象深刻。

说起来是尹华的好友，但勋贵之家，真有所谓的相交莫逆？只看上次他刻意透露尹安将被强嫁给裴家，就有可能是在利用。

方浩然再往深处想了想，不由悚然一惊。

如果说顾清风是借着尹华的姐姐利用尹华，那么是否有可能也是借此利用了他们整个赏善罚恶使小队？

他还记得高师兄曾说过，宗门派为了处理凡间之事，是专门有指定另外四人协助高师兄处理京城事物的。

结果阴错阳差的让方浩然四人顶了位置，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