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腊月初八雪山云霄派满门男女老幼三十六口尽伤其下。
其原因,云霄派少掌门为玄阴教白虎堂下的一个小舵主。
今年上元节花灯过后,河南金刀门血流成河,几十口人尽皆为瞎子。
可怜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玄阴教伤在他针下的好汉也是不计其数。
张老汉说一段,唱一段。
细诉刘补遗为恶的经过。
众人听得无不咬牙切齿,愤怒叹息。
“爷爷、爷爷——莫要再说了——”
小云雀着急地站了起来,清丽的小脸挂满了担忧。
“这几日总看现官府的人在这儿进进出出。”
张老汉义愤填膺地唱道:“酒酣胸胆尚开张。
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
“怕甚么,当朝不仁,为官者为虎作伥,
织造府、应奉局、造田所…民不聊生,纵使我血溅此地,
也要学那柳飘飘一般仗剑天涯。”
“好——好——”
众人站了起来,哄堂大叫着,激昂如燕赵之士。
“不好了,有官兵朝这儿来了——”
老板后堂奔了出来,跑到张老汉身边不停地喘息着。
“张老爹,快走快走!“
“唉——,小老儿这几日总是担心受怕......
最终还是来了!”
“怕什么,张老爹说得对当朝不仁,今日花石纲,明日括农田,我们横竖都是死,我们找官府理论去——”
人群之中有人愤慨地大声呼喝着。
“我们大家一起找他们理论去”
“找他们理论去”
“理论去!“
众人哗地都站了起来。
一股人流顿时朝门口涌去。
刚到门口。
“啾——啾——”
一阵箭矢破空而来。
挤在门口的众人还来不及躲闪便被射个通遍。
“啊——”
“哎哟——”
惨叫迭起,四五个人顿时倒在地上。
鲜血不要命地从伤口流了出来。
一下子染红了门槛、门柱。
后面其他人哪见过这等阵势,一下子吓得愣在当场。
原来激情四昂的楼阁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众人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这时。
有人小声叫道:“大家快从后面逃去吧.....”
“哗——“
“快逃啊!”
众人争先恐后地朝后面涌去。
乒乒乓乓!
桌椅、茶壶被撞得掉落在地。
聚英楼瞬间一片狼籍。
“别让他们跑了,这帮反贼居然无法无天,快点给我抓住,莫要让玄阴教众人跑了…”
门外有个官兵大声地叫嚷着。
张老汉呆呆地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众人。
脑中空荡荡地。
仿佛被抽空灵魂一般。
上一刻他们还是生龙活虎、激情四昂。
下一刻便魂归地府,生气绝无。
张老汉感觉是自己害死了他们。
要不是自己的愤世说唱,他们或许也不会倒在这里了。
张老汉想到这里心中一阵绞痛。
他痛楚的似乎想弯下腰来。
就在这时。
他感觉有人大力扯着他的袖子往后堂去了。
他下意识地拉住身旁的孙女随着人群往后门挤去。
出了后门。
是一条偏僻的小巷。
三三两两的人跌跌撞撞地各自逃生去了。
张老汉迷迷糊糊跟着那人左转右转。
也不知过了几条小巷,撞了多少个人。
只感觉有个年轻的小伙子被撞倒了。
似乎还叫他“老爷”。
然后喧闹声慢慢地小了细了不可闻了。
张老汉回过神来。
这才发现前面有个熟悉的背影拉着他往城外走去。
那背影四十来岁,步伐轻盈。
身上绸缎衣袍,光鲜华丽。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三人默默无语地往前赶着。
不一会儿,便看见一个高大的城门。
城门没有盘查,三人鱼贯而出。
来到城外的一片密林中,前面那人方才停了下来。
张老汉满面潮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毕竟年纪大了这么一阵赶跑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了。
后面的小云雀也是呼吸急促,细密的汗珠儿直落。
歇了一小片刻。
那人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张老汉。
张老汉一愣。
原来这人正是在聚英楼酗酒的江大员外。
这时。
江大员外精神抖擞,早已不是原先那般醉薰薰的模样了。
张老汉是个玲珑之人,这番死里逃生心中暗呼侥幸。
“江大员外,小老儿真不知道如何感激你才对”。
江大员外连忙摆手笑道:“张老哥不可不可,小弟尊你一声老哥,还望老哥不要见外。”
张老汉苦笑地道:“江老弟,小老儿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真没有想到官府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唉,这王法......”
江员外叹道:“国家潺弱、大禹国兵逼京畿,四处盗寇峰起,
礼乐已经崩坏,现在的强权者哪会管百姓之死活。”
“噢,对了,张老哥您在哪里落脚?”
江员外换了一个话题。
张老汉道:“江老弟,老夫与孙女住在高升客栈…”
“高升客栈?”
江员外念叨了一下。
“现在看来是回不去了,张老哥可有什么重要的物事落在店里?”
“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物事,只是寻常一些更换衣服。”张老汉答道。
江员外点点头。
“老哥如不嫌娲居简陋,暂可到我那里住一阵子,等过了风头,老哥再作打算,可好?”
张老汉连忙躬身拱手答谢。
“江老弟侠肝义胆,老汉谢谢你了。”
江员外连忙扶住道:“张老哥你太见外了。
老哥你博学睿智,小弟还有事要请教于你。”
“江员外客气了!但说无凡!”
江员外道:“老哥你刚才在聚英楼时说‘春雷古琴’果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
“怪不得了,怪不得——”
江员外喃喃自语着。
“江老弟,怪不得什么了?”张老汉不解地问道。
就在这时。
远处官道上突然转进来几个人影。
张老汉几人循声看去。
密林边缘,三个十五六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跑了过来。
三个眼睛含着笑意。
直往这里看来。
张老汉心中狐疑。
自己初来乍到,不曾见过三人。
怎么会对自己发笑呢。
这时。
那三人来到跟前,中间一个身材较为魁梧,对着江大员外抱拳。
“江堂主,外面官兵散,你吩咐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江员外含笑颔头。
“十三辛苦了,柳法王呢?”
那个叫十三的少年饮佩道:“柳法王在......”
十三看了看旁边的张老汉,断住了话语。
张老汉爷孙俩这时早就听得愣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