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大男人像疯子一样,又哭又笑,又唱又闹,直闹腾了半夜,干掉了一整箱啤酒,五斤三两卤菜,七十二只鸡爪,三盒蛋炒饭…才醉醺醺的倒地而睡。
睡到第二天中午,爬起来洗脸刷牙,收拾房间,就提着行囊下了楼;把行囊放进车后备箱,准备开车回家过年。
田子欣刚关上车门,腰里的大哥大又响了,这回是陈梅打来的。
“梅姐,你好。”
“喂,小田,今天就回家过年了吗?”
“是啊,你什么时候回温州啊。”
那头沉默了片刻,说:“过两天吧,祝你们一路顺风,明年再见。”
“好,明年再见!”
田子欣挂了机,拿出一张中国地图研究一番,大致确定了行车路线,便呜的一声发动了车。
这年头,没有GPS导航什么的,长途奔波只能靠地图。
三辆崭新的轿车缓缓绕过出租屋,行上了大道。
“呜!”…
虎头奔一马当先,威风凛凛,沿路扬起一片烟尘,华美的车身掠映着城市的风物,端是拉风得紧,吸引眼球无数。
“呜…”
“呜呜…”
丰田皇冠居中,桑塔纳押后。
虎头奔W140造型棱角分明,四平八稳,器宇轩昂,不怒自威,颇具王者风范,是德国汽车工业的骄傲,乃车中顶级贵族。
据说当初是为了抗衡日苯凌志LS400而诞生的。
该车一经上市立刻轰动全球,成为各国元首,黑帮老大和超级富豪追捧的目标,在中国则是超级爆发富的标配。
也是从这一款车开始,德国奔驰轿车正式进入中国市场。
田子欣有幸成为购买奔驰的第一代中国人。
往后短短几年间,这款虎头奔在内地销售价飞速涨到每辆两百万以上。
豪车就是这样,平稳,好操控,坐在里面你根本感觉不到速度,但超车就跟玩似的。
一路上,田子欣不得不刻意减速,等二人追上来。
这时候,南下打工的人已经不少了,春运初现端倪,但私家车还是少,所以并不会发生后来连绵数公里大堵车的壮观境象。
路况也不算好,沥青和石仔路居多,有些地方还坑坑洼洼;没有后来纵横南北,横跨东西的高速公路网络,但这并没有影响三人回家的好心情。
粤省地处南中国,是个冬天树叶不落的好地方,四季常青,气候温煦;已是一月下旬,依然和风拂面,四野景致郁葱,山川秀美。
但一过韶关,进入湘省地界,气温明显凛冽起来。
三人不得不套上毛衣,穿上夹克;到了株洲地界,林彬停下车,在路边馆子请二人吃了一顿,依依不舍的和二人道别,开着丰田皇冠转入一条小道。
田子欣两兄弟继续马不停蹄的朝家里赶,回家的渴望充斥着二人的胸膛。
“微凉的风吹着我凌乱的头发,
手中的行囊折磨我沉重的步伐。
突然看见车站里熟悉的画面,
装满游子的梦想还有莫名的忧伤。
回家的渴望又让我热泪满眶。
古老的歌曲有多久不曾大声唱。
我在岁月里改变了模样。
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
离家快一年了,故乡的家人,亲人,朋友和爱人…你们都还好吗。
一路匆匆行驶,车外景致渐渐由绿变黄,由黄变褐…田野,山川也开始改变,风物变得完全不一样。
越往北行,天气越来越冷,两人不得不换上新买的羽绒服。
田子欣不禁又想起了小学生的一篇经典课文。
“大兴安岭,雪花还在飞舞;
长江两岸,柳枝已经发芽;
海南岛上,到处盛开着鲜花;
啊,我们的祖国多么广大…”
天色昏沉,铅云密布,朔风呼啸;田野里打满了白霜,一片萧索;偶尔几处绿油油的小麦地,才让人感到几分生机勃勃的气象。
农户墙上刷着的标语,五花八门,其中最醒目的当属打击车匪路霸。
“严厉打击车匪路霸,保障道路平安顺畅!”
“抢劫一千,拘留百天!”
“抢劫一万,马上完蛋!”
“打死车匪路霸,无罪,有功!”
“敢负隅顽抗者,立刻击毙!”……
可谓杀气腾腾,触目惊心,反映了国家意志的强大和不可抗拒。
这年头,车匪路霸嚣张横行,肆无忌惮,是地方治安管理的一大头疼问题,不下狠手搞不行。
尽管如此,但还是有脑袋硬,不怕死的。
一些在原野上玩耍的农村小孩,见两辆轿车驰过,都感到新鲜,跟在后面撒腿狂追,直到看不见了才停下来。
这天晚上,到了湘鄂交接地界,天空飘起了雪花,但见六花飞舞,琼瑶匝地,不久大地就白茫茫一片。
二人开着夜间灯,顶风冒雪赶路。
突然,田子欣看见前面横着一条木栅栏,周围散布着十几个穿着棉袄的人,手里拿着铁锹,洋镐,锄头…或立或蹲,虎视眈眈,面目不善。
就差拉上一条横幅,“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不好,还是遇到车匪路霸了!”田子欣吃了一惊,又见没有岔路杀过,不得不停车。
后面的田子欢也发现情况不妙,也停下车。
他见田子欣不动,便拿着一把扳手下了车。
田子欣见他下了车,忙跟着下来。
对方为首的是一个裹着破旧棉袄的老头,面目黧黑,瘦骨嶙峋,正悠悠然抽着旱烟。
老头见二人过来了,也起了身,瞅了瞅车,又瞅了瞅人,咧嘴笑道:“呵呵,两位小伙子,看来是南下发了大财哟。”
“发不发财关你屁事啊,给老子让路!”田子欢怒道,提着扳手就要上前干。
见其他人拿着工具怒目围了上来,田子欣忙拦住他,恳求说:“老伯,咱们刚从南边回来,赶回家过年,烦请行个方便吧。”
老头嘿嘿一笑,问:“南下发了大财,你们这年该过得舒坦吧。”
“还行吧。”田子欣勉强笑道。
老头叹了口气,摇头道:“咱高家庄二十几户人家,这年就不好过啰,今年收成不好啊。”
“是啊,这年不好过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都是一群庄稼汉。
“所以你们就敢拦路抢劫,不怕死么!”田子欢怒喝。
老头看着他,平心静气的说:“小兄弟,你这顶帽子老头我可戴不了。
这路是高家庄人开的,咱们收点过路费,怎么就叫拦路抢劫了?
这叫利用现成资源发家致富才对,现在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不论那黑猫白猫,只要会捉老鼠就是一只好猫。
老头我文化不高,理解的意思就是只要能赚到钱就是好路子啰,方法倒不重要,呵呵。”
此言一出,那一帮人哄然大笑。
“对啊,无论黑猫白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总设计师都说过的!”
“能搞到钱就是他妈的好路子,咱们高家庄太穷了,不搞点钱过年怎么行呢。”
“这路是咱们修的,要点过路费,合理,不犯法…”
“对,不犯法!”
有这么曲解总设计师猫论的么,田子欣也乐了。
人家总设计师是在特殊时期,特殊场合,说的有特殊含义的一句话,能这样歪曲理解么。
还好,不是遇到悍匪了。
要两钱是吧,给。
就当扶贫了。
“老伯,这是五千,够不够过年了啊。”田子欣大方的掏出一叠钱递上。
“呵呵,够了,够了,大老板出手就是阔绰!”
“小的们,放行啦,让两位大老板过去!”老头大喜,接了钱,招手呼喝。
“大老板,祝你们过个好年啦!”
“同祝,同祝,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