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国兴电线厂。
李兆成早早的就起来了,这是多年养成的早起习惯。
跟往常一样,他先去车间看了看,回来开始生火煮粥,粥煮的差不多了,再去对面街上的的早餐铺买了几根油条。
吃完早餐,换上练功服,提上一把宝剑,走路去公园里晨练。
这就是他现在的退休生活,从容,知足,有规律,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盼头。
他是本地人,六十年代曾在一汽工作,后来调回二汽,国兴电线厂成立后,被高薪挖了过来,只是不过才两年,自己的才能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电线厂就倒闭了。
他一生跟机器大交道,对机器的了解比对人的了解深刻。
老伴去年亡故,儿女们要他搬过去一起住,但他担心有人对这些机器图谋不轨,就独自住在保安室,义务看场。
期盼着有一天,电线厂又能重新开起来。
在公园里耍了一会剑,老头提着宝剑回到电线厂,见两男一女正凑在车间门口,透过大铁门对着里面的机器指指点点。
其中一个高挑的小伙子的背影好熟悉,定睛看了看,不正是上次鬼鬼祟祟摸进来,被他骂的狗血临头的那位贼么。
嘿,这次还是率团来的。
老头立刻警惕起来,唰的抽出宝剑,气势汹汹的奔了过去。
“小子,怎么又是你,真是胆大包天,贼心不死!”老头奔近,挥舞宝剑,正待发飙。
三人听到动静,慌忙转身。
“咦,你小子能耐挺大的啊,这回连何所长都给搬来了。”老头见其中一个中年人正是经管所的何所长,便有些纳闷了。
经管所是管理乡镇经济的部门,隶属于县经管局;京川县的首府是三阳镇,辖区一些企业归三阳经管所直接管理;国兴电线厂作为曾经的明星企业,何所长当年时常光顾,所以老头是认识的。
“李伯,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何所长满脸堆笑的开始介绍。
“这位是准备来接盘电线厂的田老板,以后就是这里的新厂长,年轻有位,有干劲,闯劲,以后你一定要多支持他的工作哦。”
“小田,这位是电线厂的机修师傅李兆成,当年高薪从二汽挖过来的,技术很厉害的。”
“李伯,我是田子欣,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以后还要你多多协助才行!”田子欣热情的上前伸出手。
初来乍到,当年的一些骨干必须要收拢,自己单枪匹马,纵是有满腔热血,冲天豪情,也是办不成事的。
见电线厂有人接了,李兆成很意外,迟疑半晌,也伸出了手。
他的手粗糙不堪,老茧厚重,宛如榆树皮,一看就是吃苦耐劳,敢于奋斗钻研的人。
“李伯,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们去看看机器,看还能不能用啊。”何所长催促道。
“能用,咋不能用,这玩意又不是粮食,老鼠也不啃,还会担心时间久坏了不成。”
“走,我带你们去瞧瞧!”李兆成说着,回保安室取了一串钥匙过来。
“吱!”的一声,厚实的大铁门被推开,一股霉尘味扑面而来,正在机器上玩耍的老鼠受惊,飞也似的逃遁。
到处都是老鼠屎,尿迹,昆虫的蛹…屋梁布满蜘蛛网,窗户玻璃碎了许多,一派萧条衰败的景象。
“这是注塑机,端子机,还有这三台挤出机,别小看只有三台,一年能出十五万卷电线呢,这些机子是用花生从西德换回来的,不是我吹牛,现在依然是国内顶级的…”
李兆成兴奋又激动的讲解机器的来历。
关菲和田子欣两个后辈听了,唏嘘不已。
改革开放初期,国家外汇储备极少,许多国外机器设备都是用大量的物质换回来的。
这是民用领域,军工领域也是如此。
记得在九几年的时候,发生过一起用狗皮大衣换俄罗斯战机的事,具体是苏几战机记得不大清楚了。
这事当时很有名。
据说当年华北地区发生了大规模的打狗运动。
把狗打死了,皮剥下来做大衣,短短时间内,当地的土狗可惨了,几乎绝迹。
几条土狗的命,不过是为了满足俄罗斯人身上一件御寒的皮大衣。
又比如第一艘国产航空母舰的前身瓦良格号,更是一段充满屈辱的历程。
说起来都是泪,屈辱的泪。
为了国家的强大,民族的复兴,国人忍辱负重,付出了多少无法想象的艰辛和代价。
所以才有了后来歼10,歼20等国产先进战机,第一艘,第二艘,第三艘航空母舰的横空出世,咱么也可以用自己产的武器来保卫祖国的蓝天碧海。
工业强则国强!
“小伙子,你是真打算把这厂子盘下来吗?”李兆成见田子欣年纪轻轻,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李伯,这是政府的文件,你可以看看。”田子欣从文件袋里取出文件递上。
李兆成看了,老脸乐开了花,乐滋滋的说:“好事,好事啊,就盼着这一天哩,不说了,我现在就去清理机器!”
“你们别看我退休了,身体还好的很,再干个十年没问题的。”
“您哪里老了,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发现您是老当益壮,霸气不减当年啊。”田子欣呵呵笑道。
李兆成尴尬的笑了笑,拿起扫把,水桶,空压吹气管,开始清理机器。
终于又可以跟这些机器打交道了,老头心里很开心。
何所长开始如数家珍的给田子欣讲解电线厂的来龙去脉,以及当年经营中遇到的困难,田子欣频频点头。
讲完了,他又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档案,上面详细记录了国兴电线厂的固定资产,厂区平面图,人员,产品类别,工资比例等资料。
还好,没有负债,否则这可是个坑。
看了资料,田子欣对电线厂的情况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中午,田子欣请三人在街上馆子吃了顿饭,何所长就和关菲离开了。
李兆成去叫了几个原电线厂的职工过来清理场地,目前还没有正式开工,不按工资发,每人每日二十元,一个星期内要把厂区整理完毕。
职工听说电线厂又要开工了,还是跟财大气粗的台湾老板合作,订单有保障,工资有保障,用人也会用到他们,个个可高兴了,卖力的干活。
割草,扫地,清理垃圾,洗刷门窗…有些已经迫不及待的问何时可以正式开工。
城镇的居民和农村不同,农村再怎么不济,家里有地,总归有吃有喝。
城镇居民就不同了,柴米油盐都要花钱买,工厂普遍效益不好,就业机会少,如果没了工作,那就只能靠打零工,卖菜,摆地摊,开开杂货店的混日子。
他们没有退路,生存风险比农村人要大得多。
一切都开始启动了。
田子欣开始细算前期的投入,根据和政府协商,那些机器打包合计四万元卖给他。
厂区的主体建筑是一栋三层楼房,第一层是加工车间和原料仓库,第二层办公室和成品仓库,第三层是食堂和员工宿舍,加上院子里的周转空地,合计大概四千个平方。
租金是特价,两元一个平方,正式开工后就是每月八千元租金,目前田子欣只租了加工车间的五百个方。
还有维修倒塌的围墙,损坏的门窗,办公设备早就被人搬完了,也要买新的,等等。
按自己现在的积蓄,第一个月是能维持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