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
磕磕磕…
“姐夫,快点,再快点!”田子欣坐在手扶拖拉机拖厢的红砖上,双手紧紧抓住车板,嘴里不停催促。
“不能再快了,这是最快的速度了!”汪永年神色凝重的紧盯前方,双手牢牢握着手把。
“遇到坑洼也不要减速,照样冲过去!”
“子欣,你坐好了,手扶拖拉机甩劲也很大的!”
汪永年的话刚说完,前方就遇到了一处坑洼,拖拉机一阵猛烈的颠簸,拖厢直蹦起半尺高,差点就把田子欣给掀了下来。
“好,就要这样!”田子欣兴奋的大叫。
当年郭援朝为了办砖瓦厂,花了两万块钱用碎石把这条土路大修过,自己现在没这个财力,只能采取另外的路子了。
突突突…一阵狂突猛进,手扶拖拉机在高速中颠簸着行完了出村的路。
田子欣屁股都快裂成几半,他顾不得疼,跳下车,开始检查砖的损伤程度,结果最底一层有几十口砖裂了,比例在百分之二左右。
这样的结果已经大大好过预期。
“姐夫,如果用上海五零或神牛二五以这样的速度来运砖,效果会怎么样?”田子欣问。
汪永年道:“手扶拖拉机一次才拉两千口砖,上海五零可以拉一万五千多口,按理说拉得越多,载重越大,破损的比率也会越高。”
见田子欣愁眉不展的样子,又安慰道:“不过也没想得那么严重,没谁会把拖拉机开得跟咱刚才一样快。”
“话不能这么说,不能把宝压在司机开车的速度上,必须从最极端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虽说这趟才损坏几十口,若用上海五零运,那可就有几百口废砖,买主心里会咋想,久而久之红星砖瓦厂的名头便坏了,那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这确实是个问题。”汪永年也有些忧郁了。
田子欣沉思一会,突然展颜笑道:“你正好说反了,载重越大,砖头反而越不容易碎。”
汪永年一脸愕然。
这涉及到里面的物理原理,田子欣也不想跟他多解释,想了想,又说道:“姐夫,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砖厂的砖请固定的车送货上门,免运费。”
“送货上门,免运费?”
“对,但售价就是一毛了。你想想看,全镇最远的地段用上海五零运一趟费用才五十元,一车砖值一千五百多元,让利不过百分之三,先前的九分钱可是让利了百分之十。”
“自己送货上门,一来可以把控运输过程中的损坏率,二来也绝对是个卖点,全镇四家砖瓦厂还没有一家这样做,买家买点砖还要到处去找车运货,多麻烦的事。”
“好主意!”汪永年也是聪明人,一说就明白了。
今年的元宵过得有些不同寻常,老两口心里掖着儿子要办砖瓦厂的心结,显得有些怔忡不安,但大过年的也不好问,问了真闹起就不好了。
而当事人田子欣因为解决了运输问题,心里最后一个顾虑打消了,反倒显得异常轻松。
吃饭的时候,他主动开了瓶酒和田归农对喝,兴致高的不得了。
田归农一边虚与委蛇的喝,一边悄悄琢磨,感觉眼前这儿子自己是越来越拿不准脉了。
李翠香只盼着明一早田子欣去学校报到,事情就算尘埃落定了。
吃饱喝足后,田子欣回房困去;老两口满腹狐疑的站在门口看着他呼呼大睡,一会儿后李翠香带上房门,在堂屋里和田归农悄声议论起来。
“老头子,咱儿子到底是咋想的?”
“咱们也甭瞎琢磨了,跟之前一样你给他准备好物品,我去把自行车洗洗,充点气,明一早让他去学校报到不就成了。”
“这叫敌不动,我不动!”田归农老谋深算的说。
“唉,也只能这样了。”李翠香叹道。
老两口各自行动,洗自行车,充气,准备衣服日用品,最好还准备了一袋花生,几包卤菜带去学校吃。
老两口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李翠香就起来了,进儿子卧房一看,不见人,又发现大门虚掩,自行车和物品原副不动,立刻慌慌张张的大叫:“老头子,快过来,咱儿子不见啦!”
“啊!”田归农大吃一惊,棉袄也顾不得穿,慌忙蹦下床,奔过来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怒吼道:“好啊,这兔崽子藏得可真够深的,这回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他这是不想去学校,半夜跑了。”
“鸡刚叫第一遍的时候,我听见大门开了,以为他是要去茅房呢。”
这年头农村可没什么卫生间,田家村的茅房一般设在各家门口十几米的树林里,一口大缸铺上两块石板,斜插一快木板防溅,周围用石头围成一米高就成了。
石头缝里塞些报纸,烟盒当手纸。
夜里入厕必须打手电筒,眼神不好的搞不好会跌落茅坑,大白天则随时担心有被品行不良者偷窥的可能。
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肯定就是那个时候跑的!”田归农直气的血灌瞳仁,嘴唇都在哆嗦。
“那咋办!”李翠香六神无主的问。
“咋办,难道还贴寻人启事不成,老子这就去寻那逆子!”田归农说着,气冲冲的操起一旁的栓门棍,急吼吼的冲出了门。
“老头子,儿子都大了,别动武啊!”李翠香奔出来喊道。
“哼,看老子这回不打死他!”
田归农虽然炸毛了,但头脑还清楚,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窑厂,赶到窑厂,里里外外的寻了一遍,也没见到人影,爬坡越岭的寻了几圈,然后提着栓门棍满村子的找人。
年刚过完这田老头就这样,是要干嘛,村里人瞧见了无不纳闷称奇。
但见田归农一脸铁青,怒发冲冠的样子,也不敢上前问。
田归农转悠了几圈也没找到田子欣的人影,真是又气又累又渴,便气呼呼的回家,准备喝点水再去寻。
刚一跨进家门,就见堂屋里端坐着一个留着板寸头的白发老头,正慢悠悠的抽着一只一米来长的粗管水烟,神情淡定,但气场十足。
李翠香在一旁帮着倒开水,老头正是自己的亲叔叔,老田家辈分最高的田家震老爷子。
“叔,您今个怎么跑来了?”田归农感到很意外,连忙放下栓门棍,上前递烟。
“我只抽水烟,归农,坐,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田家震摆了摆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