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悲剧(一)(1 / 1)

关于人妖相恋的悲剧,古来有之,光是《聊斋志异》里记载的,就够看一天的。

苏溪生于青丘,只要再有一百年便能修出第九条尾巴,成为真正的九尾狐了,但她偏偏遇上了自己的劫。

她向往人间,便趁着母亲不注意跑了出来,一路上见了无数稀奇有趣的东西,但她从未来过人间,不知道人间的规矩,自然就惹出了乱子。

她拿了人家的糖葫芦又不给钱,被摊主抓着不放,可苏溪哪里有钱给她,僵持不下的时候,李舒扬出现了。

李舒扬是镇上有名的才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待人也和气,所以镇上人人都认识他。

李舒扬只当苏溪是偷跑出来的千金大小姐,被父母娇惯的不行,所以不懂这些,于是就帮她付了钱。

世间因果如此,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这三文钱,苏溪就搭上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她悄悄跟着李舒扬回了家,但是又不敢上前,只能在门口坐了一整夜,第二天李舒扬出门就看见她已经靠在门框上睡着了。

苏溪说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如今身无分文又无家可归,求李舒扬收留自己。

结果可想而知,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时间长了难免有人说闲话,两人其实早已对对方倾心了,于是索性顺水推舟,结为了夫妻。

再之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幸福的日子,李舒扬白天出去给人家做账房先生,偶尔也卖一些自己的字画,苏溪就在家洗衣做饭,这些她原本都是一窍不通的,但是为了李舒扬,她也都学会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道士来了镇上,一下就看出了苏溪是狐妖。

昔日和气的邻里乡亲一下变得可怕,他们叫着喊着把苏溪架上了火刑架,要烧死她,苏溪不怕,也不怨他们。

直到她远远的看见了,人群外围,李舒扬那恐惧厌恶的眼神,苏溪一下就崩溃了,她想不通,自己从未害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连自己的丈夫都不肯接受她?

苏溪是青丘狐族,曾经也是女娲娘娘座下的神兽,本也算不上真正的妖,无论是那些百姓还是那个道士,她都不怕,她施法解开绳子,一路飞回了青丘。

关于这两年的经历,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只是埋头修炼,不再如以前一般贪玩任性,母亲猜到她是经历了什么,但是也怕勾起伤心往事,便没有问。

转眼一百年过去,苏溪修出了第九条尾巴,她本以为自己回欣喜若狂,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心像是缺了一块,任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填满。

于是她再一次去了人间,时隔百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苏溪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小镇,忍不住落下泪来。

接下来的事情要竹桑评价就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苏溪遇见了李舒扬的转世张轩,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却是完全不同,比起李舒扬的温和谦逊,张轩性子要直爽的多,也许是和他自小习武有关,如今是县衙当差的捕快,虽然算不上什么功成名就,到也是乐得自在。

哪怕知道这是转世,又或者正因为是转世,苏溪爱上了张轩,并成功的嫁给了他,这一次苏溪学会了收敛自己的妖气,时刻小心着不要露出狐狸尾巴。

但是可惜的是,她失败了,这件事说起来简直可笑,张轩抓捕凶犯的时候被一刀刺中了心口,顿时血流不止,眼看就要命丧黄泉,苏溪不得已动用了法力,因此暴露了。

同样的地点,苏溪再一次被摆到了同样的境遇,连张轩眼中的恐惧与厌恶都那么的似曾相识,苏溪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人们愚昧无知,刻薄丑陋的脸,她终于爆发了。

整个镇子都被屠杀殆尽,上至八十老妪,下至襁褓中的婴儿,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妖杀了人,便是绝了仙路,苏溪彻底沦为了一个恶妖,为祸一方。

苏溪的故事很长,长达千年,可是在这个世界的主线故事里,这千年的求不得,却只变成了寥寥数语。

因为她是一个反派,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妖怪,所以她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与理解,最终被女主一剑斩碎了妖丹,千年的修行,化为乌有。

竹桑对这个故事下了个简短的概括,“真是个令人发指的悲剧。”

她如今是一只纯黑的九尾猫妖,说起来和九尾狐似乎差不多,但比起九尾狐这种血统高贵的种族,猫妖就显得常见了一些。

在这个世界,即使是家猫,也总是比鸡鸭猪狗什么的多了几分灵气。

黑猫本就是民间传说中颇为“灵异”的一种,纯黑的九尾猫妖可通阴阳两界,有超越生死的力量。

但这些都不重要,竹桑趴在一户人家的墙头,惬意的晒着太阳,阳光照耀在黑色的毛发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来。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苏溪,这个时候是苏溪已经成为了九尾狐,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个小镇。

竹桑远远的看见一个身穿青衣的身影,只见那女子端的是风情万种,仪态万千,该说不愧是狐妖吗?

竹桑跳下墙头挡住了她的去路,“你真打算重蹈覆辙?”

苏溪自然能认出这是猫妖而不是普通的黑猫,“你是?”

“百年前,我还是只小猫,那时你就是这样,奋不顾身,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最终幻想破灭,一百年了,你竟没有丝毫长进吗?”

苏溪静默了半晌,憋出一句,“阿轩和舒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竹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他们…”

“你能个屁!”竹桑实在没忍住骂了出来,“你要真有这眼力,我还用专门在这里拦你?”

苏溪被她吼得一愣,其实她不是没有担心过万一真的重蹈覆辙了怎么办?但是也只是担心而已。

“这样吧,”竹桑决定退一步,“我们打个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