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蛮率领着南陆军,可以用疯狂逃窜来形容,不过他也没有彻底失智,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了南陆军营中,寻找可能剩余的粮草。
南陆军的粮草的确还剩了不少,大概够一万人吃十天,夏蛮身边还剩下五万多人,能吃两天,若是省着些吃,应该能吃三四天。
这些粮草是寒梅特意留下的,是她自己的意思,而非岳倾寒的命令,为的就是给南陆军一条生路。
岳倾寒的命令是让她们找机会烧掉粮草,并未说要烧多少,或是一定要全部烧掉,所以,寒梅这也不算是抗令或是私自行动。
寒梅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让南陆军心存希望,让他们觉得还有逃掉的可能性,这样,他们就只会想着逃跑,军心就会一落再落。
反之,若是南陆军发现粮草一丝不剩,他们即便逃跑也没有生路,那么绝望之下他们就有可能发疯,不要命的攻打林兴城夺取粮草。
人在必死之时能爆发出的力量是极为可怕的,寒梅不希望因为南陆军发疯而使北岳军损失惨重。
夏蛮听着军需官报上来的粮草数量,不禁喟然一叹,北岳军给他们留下的粮草真是恰到好处,不多不少,他想以绝望之情激励军心再攻林兴城都不行。
夏蛮摆摆手道:“全部带上,立即撤兵,快!”
“是!”军需官应是,迅速去安排。
不一会儿,陆平风和刘成到了。
陆平风见夏蛮笔直地坐在马上,忍不住催马来到他的身边,道:“将军,你受伤了,还是早些寻来医者治疗为好。”
夏蛮对他扯了扯嘴角,道:“臣见过三殿下,多谢三殿下关心,但北岳副帅随时会来,臣现在还不能寻医者医治。”
陆平风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便也不再劝,转而问道:“夏将军,以你的武功,那北岳副帅是如何伤到你的?”
夏蛮苦笑了声,他道:“我与那北岳副帅岳倾寒的武艺相当,但她的力量要略胜我一筹,所以,与她交手,一百个回合内倒也无事,可一旦超过了一百个回合,我就会落入下风,所以,说到底,我还是输了他一筹,至于我是如何受伤的。”
夏蛮指了指胸前的飞刀刀柄,道:“她将飞刀藏在了弓箭之中,我避过了弓箭,却没能避过飞刀,才受了伤。”
听到前面的话,陆平风还是一副惊讶的神情,可是听到后面,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怒道:“那北岳副帅竟然用暗器伤人,当真无耻至极!”
刘成也是面现怒色,道:“身为一国副帅,沙场之上,竟然以暗器伤人,当真是上不得台面!”
夏蛮却摆了摆手道:“三殿下、刘将军,你们误会了,今夜交手与平日不同,乃是,唉,总之,交手之前,我和北岳副帅有过约定,这一战,无所不用其极,她用了暗器,我也用了弓箭,没有什么好怨的。”
刘成和陆平风都楞了一下,虽然还是面露不忿之色,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们都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杰出子弟,自然不会蛮不讲理地叫嚣。
恰在此时,军需官来报粮草已然收拾好了,夏蛮当即下令全军撤退。
南陆的败军如同一条洪流般趁着夜色,迅速朝落雁关的方向退去。
岳倾寒带着百里燕和陈松,率领三万北岳军士在后面追击,不过追击的速度很慢,堪称散步,和想象中的急速追赶完全不同。
百里燕坐在马上,不解地问向岳倾寒道:“凰歌,我们为什么追得这么慢啊?再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追上南陆大军。”
岳倾寒淡淡笑了笑,道:“燕子,你觉得,我们北岳军目前的目标是什么?”
百里燕想了想道:“打败南陆军?这个我们已经达到了,那就是重创南陆军,削弱其实力。”
岳倾寒摇头道:“不对。”
百里燕楞了一下,她不解地问道:“不是这个还能有什么?难不成是抓住或者杀掉南陆第一猛将夏蛮?”
岳倾寒继续道:“不对,往远的地方想。”
“往远的地方想?”百里燕有些不解,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眼睛一亮道,“凰歌你是说,到达落雁关?!”
岳倾寒微笑点头道:“没错,就是到达落雁关,只要我们到了落雁关外,那么,加上父王手中的二十万大军,我们里应外合,南陆军主力必败。”
百里燕连连点头道:“嗯,我知道,这个你说过很多次了,一旦南陆在落雁关兵败,那么,南陆就会连失淮阳城、落雁关两大屏障,只剩下南河这一个天险,南陆就等于失去了半壁江山,距离灭国就不远了。”
岳倾寒微微颔首道:“没错,所以,我们现在不用追得太急,否则,夏蛮一旦在这一路上设下埋伏,我们钻进去,也许就会被夏蛮反败为胜。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急,稳扎稳打才是正理。”
百里燕重重点头,道:“对对对,我们绝对不能让夏蛮那个家伙反败为胜了,否则,也太憋屈了!”
两人说话间,斜前方快速奔来一队北岳步兵,百里燕一看就乐了,道:“凰歌,寒梅她们三个丫头回来了。”
“嗯!”岳倾寒微微颔首。
果不其然,片刻的功夫,那队北岳步兵就到了眼前,为首的三人正是寒梅、幽兰和玉竹。
三个丫头抱拳躬身,齐声道:“拜见副帅!”
岳倾寒勒住玉兰白龙马,问道:“南陆的粮草是否烧尽了?”
闻言,三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寒梅有些忐忑地答道:“不曾。”
岳倾寒嘴角弯了弯,道:“为何?”
寒梅偷眼瞟了自家郡主一眼,发现她嘴角含笑,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便放了些心,道:“奴婢以为,若是将粮草烧尽,南陆兵败之后必会心生绝望,也许就会发疯猛攻林兴城,我北岳军必会损失惨重。还不如留下少许,给他们希望,让他们本就低落的军心愈发低落。”
百里燕听得都惊了,她忍不住地说道:“寒梅,想不到你这么聪明,简直都要成精了!”
寒梅无语,懒得理她。
岳倾寒却是面露笑容,淡淡道:“做得很好,我定会给你们记下这一功,来日,必有封赏!”
“谢副帅!”三个丫头都露出了喜色。
岳倾寒微微颔首,道:“你们现在随我追击南陆军。”
“是!副帅!”三个丫头点头。
岳倾寒这一追就是五天,由于行军时十分小心,速度极慢,所以,才堪堪追到当央城下。
速度虽慢,却也避过了不少夏蛮布下的埋伏,北岳军毫发无伤。
夏蛮本想挣扎一下,可是南陆军军心已溃,岳倾寒没费什么力就拿下了当央,继续朝瑞山进军。
与此同时,老国公百里沙也接到了夏蛮兵败的消息。
彼时,老国公正在行军,当他看完战报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脸上的褶子叠在一起,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身边的一名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笑道:“国公,有何喜事竟然如此高兴。”
百里沙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他将战报递给中年男人,哈哈笑道:“徐真啊!看看,夏蛮兵败了哈哈哈!这下,杜海清割肉饲虎的计策彻底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夫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场!”
身边的中年男人正是徐真,他怎么在这?原因很简单,不放心女儿徐瑶,加上老国公连哄带骗,也就出来了。
那什么不为灭掉南宫氏的北岳国出力,在女儿面前全是扯淡,徐直自打脸打得毫不犹豫。
徐真接过战报看了看,不由也面露喜色,道:“如此,南陆已失一半,我北岳灭掉南陆,指日可待!”
百里沙闻言哈哈大笑道:“借你吉言!”
远在皇宫之内的岳任广也接到了这个消息,高兴过后,他不免心中忧虑,请来了丞相梁庸商讨此事。
御书房内。
行过君臣之礼,岳任广请梁庸坐下,将战报递给梁庸,道:“爱卿,凰歌大破北岳军自然是好事,但朕总觉得,南陆不会坐以待毙,势必还有后手。”
梁庸将战报看完,不由面露笑容,道:“陛下英明,臣以为,南路君王一定会有后手来应对。”
岳任广道:“那爱卿以为,南陆会如何应对?我北岳又该如何应对?”
梁庸笑道:“内外齐动,”他摸了摸胡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内,他们必会下重兵守住南河天险,能守一时是一时。与此同时,他们定会传信给朔国和西面的那三个小国,许以重利,让他们来攻打我北岳,从而逼迫我们北岳退兵。”
岳任广微微颔首道:“爱卿所言有礼。”
梁庸笑了笑,道:“至于对策,老臣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对策,只能是抽调个个城池的兵马前往边境坚守。”
说到这,梁庸偷眼看了岳任广一眼,小心翼翼道:“还请陛下恕臣直言,一旦开战,即便我北岳早有准备,怕也会陷入劣势,不过,若是能有皇子愿意前往压阵…”他又看了岳任广一眼,见他微微皱眉,便闭口不言。
作为老臣,当今陛下岳任广有什么优点,有什么缺点,是个什么性子,他自然是清楚的很。
岳任广对亲情有一种幼稚的向往,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所以,让皇子去前线,绝对是触到岳任广的逆鳞了。
但作为重臣和忠臣,梁庸还是硬着头皮提了一嘴,但也仅仅是一嘴,多了就不能再说了。
岳任广皱着眉头想了想,半晌道:“按照爱卿所言,先抽调各城池的兵马到边境上固守,至于皇子压阵之事,再议。”
梁庸点头称是。
落雁关上。
接到战报的岳任平哈哈大笑,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台,露出满口的牙,看上去活像是个二傻子。
好在这院落中除了他以外只有一只鹰,也不怕丢了他北岳安国王的面子。
笑了半晌,岳任平才收住笑容,朗声道:“来人,去请几位将军到此议事。”
“是!”亲兵应是。
岳任平仰头看了看天,眼中还有笑意,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比爱女名扬天下、光芒万丈更让他高兴的事情呢?没有!
岳任平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抬步朝议事厅走去,他必须将这件事情告诉落雁关内的所有北岳兵士。
落雁关上粮草不缺,但是水呢?岳任平看似稳如泰山,实则心中一直很忧虑。
落雁关上确实有水井,但水井的源头早已被杜海清命人堵死,他们现在喝的水、用的水,都是他们被困时带上来的水和几个水井中残留下来的水,并不多,若是再这样下去,水一旦耗光,北岳军不战而败。
不仅如此,还有一点,被困就是被困,无论有什么计谋和布置,下面的兵士们也是不知道的。
所以,在这日复一日的被困当中,北岳的军心也不免受到影响,可以预见的,时间越久,影响就会越大。
所以,无论是从哪方面考虑,岳任平都必须将夏蛮兵败,岳倾寒即将到达落雁关下的消息传出去,以定军心,以振军心!
与岳任平相反,杜海清自从得到夏蛮战败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中军大帐里,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他。
杜海清现在真的很挫败,他不明白,为什么岳倾寒得知岳任平被困的消息之后还能那般镇定的步步为营,连下淮阳和林兴。
他不明白,为什么岳倾寒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能有这般智谋,消耗一万兵力连下两城。
他更不明白,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为什么能胜过夏蛮一筹,胜过他们南陆第一猛将一筹,这根本就不现实!!也不符合道理!!
好一阵怀疑人生过后,杜海清还得面对现实,对于现在的局面,他想了一整夜,只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退守南河,同时发书给朔国和北岳西边的三个小国,许以重利,让他们趁着北岳空虚之时进攻北岳,以解南陆之危!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所以,第二天天一亮,一封书信就送出了南陆大营,送往了南陆的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