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三日,岳倾寒率领北岳大军来到了林兴城下。
林兴城并不是边境重城,但战时属于给淮阳城输送粮草弓箭等物资的重要后勤城池,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因此,它的城墙虽不及淮阳城那般高,却也有两丈多高,护城河的宽度差不多有五丈宽,也算是一座不易攻破的城池了。
岳倾寒照例来到城下查看林兴城的情况,却见城头上一个兵士都没有,只能看到招展的南陆旗帜。
百里燕忍不住哈哈笑道:“凰歌,这南陆的军队不会是被你给打怕了吧?若不然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岳倾寒皱了下眉,淡淡道:“怕不怕不好说,但这林兴城绝对不是好拿下的。”
“怎么说?”百里燕问道。
岳倾寒淡淡道:“首先,林兴城必然收拢了淮阳城的败兵,差不多有六万人,加上原本的,当有六万五千多人,一旦死守起来,很难攻破。其次,看不出虚实,表面上看像是怕了,连头也不敢露,仿若一座不设防的城池,一攻即破。但事实上却是不好说。说它此刻空虚,可南陆军不是乌合之众,淮阳城一战可以说是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定然已经反应了过来,军心必不会那般溃散,而有没有稳固,这个事情就很微妙了。可若是我们不攻,那就正合了对方的意。如今的情况,即便我们再用女将叫阵的法子怕也是没用的。他们不出来,我们想拿下林兴,不容易。”
百里燕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道:“那我们怎么办?强攻肯定损失惨重,可若是不强攻,干耗着对我们也是不利。”
岳倾寒朝城上看了看,依旧是一个人都没有,她的心中算是有数了,林兴的守将认定了一个“守”字,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城来战的。
岳倾寒想了想,道:“明日下令攻城,试试南陆的军心,若是军心没有恢复,那就一举拿下,不过,”她顿了顿,“这个可能性不大,更有可能的是南陆军心平和,不低也不高,若是那般,就只能等着南陆的援军到了再叫他们出城来战。”
百里燕道:“若是南陆的援兵也不出战呢?”
岳倾寒淡淡道:“此次南陆派出的援兵主将是夏蛮,此人自视己勇,极为好战,却又不屑与一般的将领交手,所以,他此来,极有可能是为我而来,他不会不战的。”
百里燕听到这话就笑了,她哈哈笑道:“那我可想他快些来了,到时看他被你暴揍是个什么场面哈哈哈!”
岳倾寒微微弯起嘴角,道:“他自视己勇,我也一样,到时,鹿死谁手,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徐瑶插口道:“副帅,末将以为,夏蛮不足为虑,相反,这林兴城的守将怕是个不弱的人物。”
岳倾寒笑了笑,道:“不错,这城头上必有兵士,他却是全给藏了起来,就如同打猎之人上山,你告诉他山上有狼,一些老猎户反倒不怕,可你若是告诉他,这山中有猛兽,却不知是什么,那猎户反倒会踟蹰不前,这就是未知的恐惧了。他的目的,就是让我摸不透城中的形式,摸不透南陆军的情况。至于此举可能引起的军心问题。南陆军心本就不高,收拢一番即可,在如何也就那样了,而北岳的军心,加不加一分没什么区别。”
徐瑶微微点头,岳倾寒拨转马头,道:“走吧,我们回营。”
“是。”百里燕和徐瑶应是,随着她回了营。
而在林兴城内。
林兴城的守将林长戈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他的性情沉稳、平和,不喜欢主动攻击,偏好防守,所以,他基本没什么战功,天下人也就不知道他的名号。
此刻,林长戈正坐在将军府的书房内,听着下方兵士的汇报。
“将军,刚刚北岳副帅岳倾寒带着百里燕和徐瑶在林兴城下查看了两刻钟有余,并且多次交谈,距离太远,不知道说了什么。”
林长戈伸手揉了揉眉心,微微沉吟片刻,道:“去请林晨、林颖、熊阔、黄泰四位将军来此议事。”
“是!”那兵士应了,快步离去。
大约一刻钟后,三男一女走了进来。
那一男一女都比较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男的相貌中等,但五官周正,让人看上去比较舒服。
那女的相貌算是漂亮,皮肤也是白皙,但整体的骨架比一般女子大了不少,若是换上一身男装,再化化妆,她不说话不动作,站在那里怕是雌雄难辨。
这二人男的是林晨,女的是林颖,乃是林长戈的一双儿女,自幼便随着他镇守林兴城。
另外有两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一人便是从淮阳城逃回来的熊阔,另一人长了一张赤红面,便是黄泰。
“将军!”
四人给林长戈见礼。
林长戈摆了摆手,笑道:“坐吧,我有事和几位将军说。”
四人当即坐下,熊阔当先说道:“林将军有什么话就说吧,末将一定听令。”
林长戈笑了笑,道:“熊将军与我乃是平级,这下令之事,我却是不敢的。”
熊阔摆摆手,竟也不避讳,直言道:“败军之将,理应听令,林将军不必客气。”
林长戈见他都如此直接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道:“我料那北岳副帅明日定会来攻城,一为攻城,二,也是最重要的,为试探,试探我城中虚实,试探我南陆军士气。”
熊阔点点头,道:“林将军有何安排?”
林长戈道:“出战是绝对不能出战的,岳倾寒的武力我们都知道,老实说,那种力量,有些超出了常人的范畴。而且,我们南陆军已经被她吓破了胆,若是交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
林长戈伸手点了点面前的桌子,道:“我们只能防守,等待援军到来,而防守,也不是乱防守,明日,北岳一旦攻城,我们必须以全力给对方雷霆一击。”
黄泰皱了皱眉,道:“这样,对我军的消耗会很大,一旦我们全力攻击却没能退敌,所谓一而再,再而衰,衰而竭,怕是不妙。”
林长戈笑了笑,道:“岳倾寒在淮阳城时为何没有直接下令攻城,反而是命令百里燕和徐瑶连续叫战,以弱,逼我南陆军出战?要知道,岳任平可还被困落雁关。”
他垂了垂眼,肯定道:“因为她不愿看到北岳军士死伤太重,所以,我军一旦猛烈反抗,她必会收兵回营,寻找其它方法再战。”
黄泰闻言点了点头,道:“有理。”
林长戈笑了笑,迅速分配了防守命令,然后就让四人各自去了。
片刻后,林晨和林颖又折了回来。
林颖道:“爹,所谓慈不掌兵,那北岳副帅怕是不会因为我们反抗激烈,北岳损失过大而收手。”
林晨也道:“不错,爹,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长戈看了看自己这一双儿女,叹了口气,道:“晨儿、颖儿,这林兴城,能不能保住并不在为父手上。”
林晨和林颖皆是一愣,林晨不解地道:“为何?不在父亲手中,又在谁的手中?”
林长戈苦笑道:“为父说,只要我军全力反击,岳倾寒就会退兵,这是实话,为父十分确定,但原因并非是什么岳倾寒舍不得北岳军损失太大,而是,”他敲了敲桌子,“因为夏蛮。”
“因为夏蛮?”林颖惊呆了,她不解地问道,“爹,这又和夏蛮将军有什么关系?”
林长戈叹息道:“夏蛮乃是我南陆第一猛将,单论武艺,无人是他的对手,但此人专好与强将拼杀,这一点,岳倾寒肯定也知道,所以,她很清楚,只要夏蛮一到,我南陆必然出兵和她在两军阵前厮杀,她根本没有必要现在强攻。”
林颖眼睛一亮,道:“对呀,只要夏将军战败了岳倾寒,我南陆军的士气也就回来了,我们也就胜了啊!”
林晨却是摇头道:“小妹,你想得太简单了,以一人之勇溃一军军心,自古以来能做到的没有几人,百年之内也唯有那南宫氏的上将军夺命银枪徐显做到过,除此之外,再无旁人。夏蛮将军固然勇猛无双,但能不能以一人之力溃一军军心,不好说。小妹你只说夏将军胜了如何,可若是败了呢?”
“不错!”林长戈面露忧色,道,“岳倾寒一个回合斩杀宋扬风,马跳两丈吊桥,锤破淮阳城门,这份儿实力,夏将军能不能赢,不好说。一旦夏将军败了,我南陆军的军心就不用提了,到那时,我林兴城也就守不住了。”
林长戈叹息了声,道:“若是林兴城能守住,自然最好,若是守不住,晨儿、颖儿,你们就带人离开林兴城。”
“爹,那您呢?”林晨和林颖同时问道。
林长戈微微一笑,神情淡然中带着温柔、思念等情绪,道:“你们的娘在这里,为父,又能去哪里呢?”
林晨和林颖齐齐沉默…
第二日,卯时刚过。
岳倾寒便率领着北岳大军冲出营地,来到了林兴城下。
岳倾寒坐在玉兰白龙马上,淡淡道:“林将军,投石车、云梯和攻城弩都准备好了吗?”
林鹰连忙道:“副帅,床弩和云梯都已准备就绪,但投石车还在运送当中,估计两刻钟后到达。”
岳倾寒微微颔首,抬头向林兴城头上看去,这次却是见到了无数的南陆兵士站在城墙上。
旌旗迎风招展,那些兵士也变得若隐若现,但他们手中的武器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背后的长弓清晰可见。
从城下向上看去,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军心已溃的样子,相反,一副气势十足的精兵样子。
岳倾寒眯了眯眼睛,心中暗道:这是…要强行将她打退了?
岳倾寒想了想,直接一拨马,淡淡道:“传令下去,收兵回营。”
周围的众将都蒙了,林鹰忍不住地道:“副帅,已然出战,若是此刻收兵,不免对军心不利。”
岳倾寒淡淡道:“有我在,不遇败绩,则无碍。”
林鹰一呆,随即微微点头,道:“是,末将明白了。”
于是,北岳大军气势汹汹地来了,一箭未射,一块石头未扔,一句话没说,就这么收兵回营了。
北岳有不少兵士心中都犯嘀咕,但一想起岳倾寒的武力,加上她不愿让军士们强攻的仁慈之心,有再多的疑问也变成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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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帅让撤兵,一定有副帅的道理,他们只要听命,早晚能得胜。
北岳大军退兵的消息传到了林长戈这里。
熊阔和黄泰全都面露喜色,唯有林长戈的脸色黑如锅底,不停地在书房里转圈,满面愁容。
邢阔忍不住道:“北岳已然退兵,将军为何如此忧虑?”
林长戈叹了口气道:“熊将军,我不怕岳倾寒下令攻城,相反,我希望她攻城,因为这样,至少我能看出来对方的路数,也好应对。可是如今,她一声招呼也不打的退了兵,我军看似取胜,林兴城也保住了,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黄泰忍不住地问道:“怎么说?”
林长戈紧皱着眉头,心中特别愁,他道:“夏蛮将军的援兵还有十天才能到林兴城,若是这十天岳倾寒日日出兵来此呢?”
黄泰道:“那又如何?打回去就是了!”
林长戈却是摇头道:“那如果她明天来了佯攻一阵,后天来了在城下列阵一个时辰后撤了,大后天再列阵,再撤,之后再佯攻,两位将军可知这般的后果。”
黄泰和熊阔的脸色都变了,他们都是带兵之人,虽然脑子不是特别好使,但是兵法是懂的。
岳倾寒若是真这么干了,那么,对方占据主动地位,说打就打,说撤就撤,时打时不打,时而假打时而真打。
那不用五天,他们南陆军就得被北岳军折腾的神经紧张,心力交瘁,若是到了那时,一旦对方找准机会全力一击,后果是什么,当真是不用想也知道。
熊阔和黄泰都急了,连声问道:“林将军,我军该当如何?”
林长戈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我能想到的法子也就是将军士们分成几批,交换着去镇守城墙,可是,这也未必管用。”
黄泰和熊阔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熊阔道:“无论如何,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