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润一听这话,脑袋就是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是一抖,却很快反应过来,急次白脸地怒吼道:“百里燕,你休要含血喷人,我何时强抢民女了?”
这个事情他绝对不能认,一旦认了,不说别人,就是他爹也饶不了他,这和逛妓院那可是两码事儿。
百里燕冷笑一声,道:“人家姑娘在这里卖艺,武功高低的大家就是图个乐呵,看高兴了就赏,不高兴了就走,和她是不是真功夫有什么关系?你无缘无故踩住人家的银子,还要让你这护卫和人家比试。”
百里燕看向沙流瀑,啧啧两声,道:“你看他这胳膊,都要比人家腰粗了,还比试,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我都替你害臊。”
刘子润气得直瞪眼,怒喝道:“放屁,一身花架子拿到京城来练,欺我京城无人,我身为京城本地人,岂能看着众位百姓被骗?胳膊粗,胳膊粗怎么了,你遇到劫匪的时候,劫匪还会管她的腰有没有自己的胳膊粗?简直可笑。”
百里燕又是一声冷笑,道:“你说是花架子就是花架子啊!本小姐还觉得这姑娘有真功夫呢。”
刘子润怒道:“她分明就是一身的花拳绣腿,你却说她有真功夫,看来你的武义也不怎么样。”
百里燕无语了一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刘子润,撇撇嘴,极为不屑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吏部尚书是文官吧!我百里家可是武将出身,你一个文官家的弱鸡少爷,和我这个武将家的小姐论武义高低,”她一甩长发,“你是不是脸皮太厚了一些!”
周围众人闻言,都不禁暗自点头。
定国公府庶女百里燕为什么能巴结上凰歌郡主,很多人都不知道,但也有一些人知道,两个人的交情是打出来的。
能和十三岁就夺下武状元的凰歌郡主打出交情,这位百里小姐的武义就算再差,也肯定比这个瘦弱的刘少爷高。
刘子润看到百里燕那不屑的眼神,身为男人的自尊心被戳到,忍不住尖叫道:“是我这位护卫看出了她只是花架子,你若是不服,就和我这护卫战上一场!”
百里燕眼睛一亮,正要应下,就听身后一人淡淡道:“好,那我就和你这护卫战上一场。”
那声音清冷,不是岳倾寒,又是何人?
百里燕瞬间瘪嘴,回头哀怨道:“凰歌,你怎么又拦着我打架。”
凰歌二字一出,周围众人的脸色全都变了,尤其是刘子润,脸色白的像是一张白纸,身体也忍不住晃了晃,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众人循声看去,果见一名穿着白色短打的清冷女子缓步自人群中走出,在她身后还跟着四个丫鬟。
也不知道是谁先带了头,躬身一礼道:“草民见过凰歌郡主。”
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草民见过凰歌郡主。”
岳倾寒一摆手,止住众人的喊声,淡淡道:“诸位不必多礼,”她走到刘子润的面前,淡淡开口,“那五十两银子是我给的,既然你这护卫觉得不合适,那就和我一战好了。”
刘子润一听这话,腿一软差点儿跪下,连连摆手,惶恐道:“不不不,给这奴才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和您动手啊!”
岳倾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转眼看向围观的众人,淡淡道:“诸位,这对父女远道而来,以卖艺维生,偶尔也会杀些劫道的山贼,同为北岳人,既然到了京城,我们理应照顾一二,而非是排挤。”
她顿了顿,道:“今日之事,不说这位姑娘的武义的确不凡,就算她只是个花架子,累了半天,几个铜钱还是当得起的,刻意为难就不太好了。”
“不错!”有那胆大的喊了一声,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赞同声,更有人赞叹凰歌郡主的心胸和仁爱。
岳倾寒淡淡一笑,看向刘子润,道:“刘子润,念在你这次并未真动手的份上,我就饶了你这次。”
刘子润面上顿时一喜,却听岳倾寒继续道:“不过,让你爹明日下了朝到我府上见我,我要问问他,是怎么教导儿子的。”
刘子润瞬间呆滞,这事儿要是让他爹知道,他爹不得打断他的腿,可反对,他还真没那胆子。
一时间他说话不是,不说话也不是,走不是,站在原地也不是,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岳倾寒也不管他的反应,挥挥手道:“大家都散了吧,还请大家记住我今日之言,同为北岳人,力所能及的,就帮一把!”
“是,草民紧记凰歌郡主的话。”众人应是,迅速散了。
岳倾寒看向那父女二人,淡淡一笑,道:“若是有暇,不如到府上一坐,这位姑娘一身武艺,若是沦落草莽一生,着实可惜。”
徐直楞了一下,和徐瑶对视了一眼,刚想反驳,百里燕却已经抓住了徐瑶的手臂,道:“走吧,我还想和你切磋一番呢!”
又低声道:“姓刘的现在老老实实,谁知道背后会不会使阴招,你跟我们走,到了凰歌那里,谁也动不了你。”
徐瑶一听这话,心中一凛,连忙给自家老爹使了个眼色,这些个贵族少爷私底下的龌蹉手段她可是见识过一些的。
徐直恍然,连忙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抱拳躬身一礼,道:“草民多谢郡主,打扰了!”
说话间一行八人快步离去,原地只留下呆呆愣愣的刘子润。
回去的路上,百里燕忍不住抱怨道:“凰歌,你怎么不让我和他打一场?我这手可痒了呢。”
岳倾寒淡淡一笑,道:“刚刚并非情急之时,以你的身份,不适合与一个护卫在大街上交手。”
百里燕撇撇嘴道:“那你的身份岂不是更不合适?”
岳倾寒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刘子润不敢。”
百里燕愣了一下,随即悻悻地闭了嘴。
到了安国王府门前,百里燕眼珠一转,一把抱住岳倾寒的胳膊,笑道:“凰歌,我今天不想走了,住在你这里,你看行吗?”
岳倾寒瞥了她一眼,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淡淡道:“行。”
“嘿!”百里燕忍不住原地跳了跳,兴奋道,“我就知道,凰歌你对我最好了。”
岳倾寒朝身后的夏菊挥了挥手,示意她去定国公府通知一声,省着那边的某些人和某些人着急。
夏菊领命,迅速离开。
众人进入王府,岳倾寒命人告知岳任平和林落音她回来了,然后就命下人给徐直安排了住处,自己则带着徐瑶和百里燕回了自己的小院。
徐直不放心自家女儿跟着一个郡主走,可是他没法反对,一来对方对自己父女有恩,二来,对方的地位太高,容不得他反驳。
回到岳倾寒居住的小院,百里燕迫不及待地要和徐瑶比武,这可是她想留下来的重要原因。
徐瑶明显有些拘谨,她知道,百里燕身份不低,要是伤在了她的手上,她和她爹都不会有好下场,而且,她的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岳倾寒自然看出了她的顾忌,走到石桌边坐下,淡淡道:“燕子的武义不弱,你和她交手,胜负难料,而且,燕子不是小气之人,真的被你伤到,她也不会在意。”
百里燕端起寒梅倒的茶一口干了,然后豪迈的一抹嘴,笑道:“没错,练武之人哪有不受伤的,徐瑶你就不要多想了!”
徐瑶一愣,道:“百里小姐认识我?”
“哎呀叫什么百里小姐,叫我燕子就行,”百里燕摆摆手,不在意道,“你和徐大叔是有真功夫的,在各地卖艺总会有一些名声传出来,知道你们的样貌名姓很容易,我们可没有特意调查你,你不要多想。”
徐瑶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她和爹的功夫不错,在外行走,入了一些人的眼也不奇怪。
“哎呀。”百里燕有些烦躁,“我说徐瑶,你怎么像那文官家里的大家闺秀似的,这般忸怩,能不能干脆一点,和我打一架有那么难吗?”
徐瑶面色一僵,身为练武之人,她一向以那些个柔柔弱弱的后宅贵小姐为耻,如今被百里燕拿来和那些人作比,心中的火气也上来了,道:“好,打就打!比拳脚还是比兵器!”
“嘿!”百里燕这才高兴了,道,“我和凰歌比武,拳脚、兵器、弓箭、马上、骑射五项,五局三胜,我们也这么比,怎么样?”
徐瑶道:“我没有弓箭马匹和马上的武器。”
百里燕看向岳倾寒,岳倾寒道:“寒梅,带燕子和徐姑娘去选弓箭马匹和武器。”
“是,郡主。”寒梅应了一声,走到百里燕和徐瑶的身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百里小姐、徐小姐,请!”
百里燕和徐瑶这边准备比试,那边,安国王岳任平却是找上了留宿在客房的徐直。
徐直见到岳任平,不用问名姓,只说这人的气度,他就将对方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连忙躬身行礼,道:“可是安国王?”
岳任平笑了笑,走到桌边坐下,身后跟着的管家连忙上前给他倒茶,他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笑道:“正是本王。”
“草民见过安国王。”徐直连忙躬身行礼,神情间极为恭敬。
岳任平笑了笑,伸手一指对面的椅子,道:“坐。”
徐直连忙摇头,道:“王爷面前,草民不敢坐。”
岳任平笑了笑,道:“当年南宫氏手下第一上将夺命银枪徐显的后人,有资格在本王面前坐下。”
南宫氏,是当年众多诸侯中最强大的一家,奈何后代统治者昏聩不堪,导致萧墙之祸,最终覆灭。
徐直身体一僵,低下头去,道:“王爷言重了,那都是先祖的荣耀,草民不敢借此而放肆。”
岳任平笑了笑,你不敢放肆,一介草民见了本王不下跪,不就是先祖的荣耀放不下吗?
不过他也不说破,只笑道:“你可知,凰歌为何帮助你们父女,还把你们父女带到府上,护在羽翼之下?”
徐直摇头道:“草民不知。”
岳任平淡淡道:“因为,凰歌看上了你们二人,不想你二人一身武艺埋没于曹蟒,希望你们能有施展的机会。”
岳任平伸断徐直的话,继续道:“我知道,因为当年南宫氏的覆灭也有我们北岳的一份力,你不愿投效我北岳岳氏。”
徐直忍不住低下了头,的确如此,不光是北岳,南陆也是一样,若不然,以他的本事,岂会落得个卖艺维生。
岳任平笑了笑,道:“你不想,有心中的坚持,可你有没有想过徐瑶将来怎么办?你别说将来给她找个好婆家就是了。她自小习武,随你闯荡天下快意恩仇,三从四德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加在她的身上。而这世上男子,又有几人能受得了一个不懂得三从四德的女子呢?就算有,你能遇上么?就算遇上了,你能保证那个男子配得上徐瑶么?就算这些都达成了,你能确定婆婆和公公不会因此刁难么?”
一连几个问题,问的徐直哑口无言。
岳任平抿了口茶,道:“好,就算你都遇到了,也都满足了,你就甘心让徐瑶一身武艺归于田野,明明有才华却要终日与财迷油盐打交道了此残生吗?”
句句诛心,徐直忍不住浑身一抖,道:“可瑶儿是女子,不能建功立业。”
岳任平轻笑一声,淡淡道:“我说能,她就能!”
他的语气很淡,笑容也很平和,但那股子高居上位的霸气还是隐在了这六个字中,扑面而来。
“我说能,她就能!”这是何等的自信和霸气,在女子不能为官的时代一言而让女子为将,说得无比自然、无比轻松,就像是吹口气般随意。
徐直被这股子气势镇住,但他丝毫也不怀疑对方的话,自己面前这位,可是北岳国的安国王!
可是,徐直还是沉默不语。
岳任平笑了笑,放下茶杯,起身朝门外走去,淡淡道:“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你们若是不愿,此事作罢。”
“王爷!”徐直叫住他,迟疑地问道,“王爷,您是在为凰歌郡主找辅佐之将吗?”
岳任平笑了笑,道:“你是父亲,我也是。”说完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他便大步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