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婿,等久了罢,怎不坐下,可是本王这府中椅垫不合你意?”笑意浓浓,白书继续绕卷长髯,话毕微微侧身回头,唤进管家吩咐:“还不另备几方松软的来!”
管家慌忙应是,颔首即退,宋凛止而不及,只好作罢。
加之白书口中“贤婿”二字,唤得他不悦生悔,更加不愿答话。
看白书这皮肉堆笑的模样,定然不怀好意另有所图,来府途中虽已想见此景,但果如预料发展,又不免心生踌躇——白书之女,诚实非娶不可?
宋凛紧蹙浓眉,目光凝滞,更显冷峻。
白书看在眼里,知他不肯为婿,即便答应,也不过迫于形势,他那宝贝女儿嫁而为妻,纯属葬送一生之福…
可他又能如何,哪怕胸中有数,如刀剜心,他也只能遂其所愿。
白水惯养娇生,脾性难测,先前未有婚约,都已数次寻死觅活,而今事已成定,若拒不让嫁,怕要翻天覆地,涂炭白家上下…
叹一口气,白书心道:罢了,女大不中留,她既铁了心非这宋然不嫁,便随她去罢,甘苦祸福,全凭造化。
何况…
白书转念想想,复笑抬手,再劝宋凛安坐详谈,却不立即要他答应完婚,毕竟国难当头,他不惧改朝换代,不畏处境艰难,却不想做那趁人之危的无耻之徒。
“程振举兵叛国,本王其实不觉意外,早在多年之前,便有迹可寻。”仰靠入椅,白书微微侧躺,一手抱胸,一手仍旧盘弄髯须,“不单本王,皇上应也了然于胸。”
宋凛侧目,“王爷何出此言?”话毕倏地忆起,赵拓今晨,似乎同他讲过皇帝态度反常一事,但他当时无暇亦无法深究,再听白书提及,恍然有悟。
白书抿唇轻嘲,看向宋凛多一抹玩味,宋凛不觉难堪,面色仍旧从容。
“贤婿啊,饶你再无心权势,自家父皇,总还是要多上些心才好,不说旁的,四平开国之因,你总该清楚不是?”
无意责怪说教,白书旨在讽刺程振之心路人皆知。
当年襄乙大军来犯,国危在即,文丰皇帝病重羸弱,无力持政安邦,定国戍民,太后齐郁无可奈何之下,暗召宋祯相见,许诺若成功退敌,便令皇帝禅权。
基于此诺,又襄乙远距行军,不堪跋涉之苦,兵困马乏,才有了宋祯神将御敌,大获全胜之果。
百姓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作细究,便对新帝——三年后再退襄乙而顺利登基的四平皇宋祯盲目尊崇,
可旁人不察,他们国戚皇亲不会被蒙在鼓里。
久战疆场,若非程振誓死效命拼杀,全心全力相助,甚至为其挡刀扛箭,只怕他早已命丧黄泉。
即是说,四平既存,将军程振劳行苦心,功德无量。
宋祯自然心怀感激,对其优待有加。
奈何世事多变,人心难测,程振越受皇帝重用,被视为国之栋梁不可或缺,受赐财宝金银用之不尽,享而不竭,便越觉不满愤懑,胸意难平,是故常有怨道——天朝臣民,国土山河,其实都该归他程振所有,若无他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皇帝之位,根本轮不到宋祯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