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虽然不清楚萧立具体想的甚么,但他知道萧立所说必定不是他口中所讲焚毁即可那么简单。
他自然相信萧立不是那种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不管旁人死活的不仁不义之辈,可通过昨夜与酋化的一番畅谈下来,他发现,这位城主少爷,与其父酋引全然不同。
彬彬有礼是基本素养,却不似别的儒生那般沉闷无趣。
不仅想法新奇,言行豪爽,也不胆小怕事。
且心系家国,比起入朝为官,整日尸位素餐,他更愿追随开国大将军程振麾下,行军打仗,浴血杀敌。
这同萧远所想所行,倒是不谋而合。
故而他对这酋府少爷,不觉之中便生出了一抹别样的赞赏之情。
酋化不仅将心中埋藏了数年的秘密同他和盘托出,还愿随他前来“大义灭亲”,这般赤诚忠义之人,他自然不愿看到他被牵连其中。
萧远正出神细想萧立究竟意欲何为之际,忽地听他惊讶出声。
“怎的了?”
萧远面上神色很是复杂,素来对萧立深信不疑的他,头回因一个外人有了一丝动摇。
萧立并不回应,却径直走向酋化,不安问道:“酋少爷,您…”
他指了指酋化受伤的胳膊,表示当真无碍?
只见酋化扬了扬拿着毛颖的左手,面带羞赧:“无碍,其实右三惯以左手执笔。虽然,不知被家父责罚过多少次,到终也难以改正,久而久之,家父也就不再过问。
而今更是左右自如,着实方便。”
酋化说着,已经在纸上写好了最后一句,接着便停笔吹墨,将其递与萧立细看。
接着还从怀中取出另一张写满小字、已经泛黄皱软的告示一并交给了萧立。
萧立讷讷应声,不多言语地接入手中。
新写的那一页、纸白如雪,字如舞龙,萧立心内赞叹。
但下一刻却被他笔下所写吸引了全部注意,且越看,他眉间越发高耸。
最后竟双手紧握,捏得手中纸边发皱。
酋化像是料到他会有此反应一般,毫无意外地抬眼望了望头顶上悬着的牌匾,心道一句:
“好一个明镜高悬,而今,这城中的不正之风,终能得以肃清了罢!”
想到最后,却又无可奈何地一声长叹。
面上所露神色,哀伤已极。
“是啊,只要交给这两位窟氏公子,想必一切都可引刃而解…只…”
他不禁想到自家父亲、叔父,乃至这城中各户老爷以及其余家眷,包括他自己,今日过后,都会有何变故?
即便逃过一劫,又该何去何从…
还有李马,他若流离失所,李马又该当如何?
萧立一气览毕,又看完那泛黄纸页上的内容,激愤之情难以言表,胸中怒火喷涌欲出。
但他看过之后,却并未将纸书焚毁,而是细致精心地捋平褶皱,将两纸内容庄重非常地奉给了宋凛。
见他手上动作一气呵成,一刻未停,酋化起初有些瞠目结舌,本欲问一句“窟兄,你这是作甚,不是说好焚毁?”
但不出数息,他又明白过来。
埋头将毛颖洗净封好放回筒中,便神色黯然、毫不停留地离了府衙而去。
只在经过堂口萧远的身边时,再次扬起嘴角,同萧远诚挚地再颔首致意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