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番牢骚抱怨,却无人应话解闷,白水再又抓起酒壶一通豪饮,无愁人也醉,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伏几呷嘴入梦呓语,声声尤念宋凛。
亭外随行来宫的仆婢见状近前,慌乱犹豫一阵商量,终于合力将自家主子或背或抱、或抬或架弄出宫回了府去。
一行人前脚刚走,受刘德海之命前来通风报信的太监便到了行水宫门。
“奴才乔喜,有事…有事求见…三皇子…”
筵席既散回归职守的宫门护卫见他面生畏葸,架刀阻挡语带不信:“打哪里来的迷糊太监,可是走错了道,认错了门?”
言外之意,要寻大皇子可往冥月,欲见二皇子便去止央,这行水宫里住的三皇子,见来何用?
众卫如此回答,看似调侃,实乃自嘲,亦是无可奈何,只怪宋凛过于低调内敛,不显不露,一贯鲜有外客来访。
“并…并未走错,乔喜确有要事急见,烦劳侍卫大哥们速往通禀…”
几人闻言相覷,左瞧右看,确认小太监并非玩笑之后,方才正色告曰“我们主子不在宫中,公公还是请回罢!”
似未料及此事,小太监不由惊讶,原本低垂以示恭敬的脑袋抬起,正对应话之人,回神后问宋凛去向。
“方才…”侍卫脱口欲答,却被身旁之人轻撞了腰腹提醒,转而便以“职责所在,恕难奉告”为由敷衍。
今夜方才演过一场察奸除恶、瓮中捉鳖的戏码,内鬼畏罪咬舌自尽,尸体余温未散,他们岂敢再蹈覆辙。
哪怕只是宋凛当下所在这等寻常小事,亦难保不被有心之人利用。
回想庚年死状,众卫不约而同选择缄口,说多错多,沉默是金。
乔喜再三央求无果,可谓进退两难,既不敢擅闯入宫,又不好盲目去寻,只得揣着手一阵徘徊,时而环顾四周,时而垫脚往宫内探望,心急如焚,焦躁不已。
众卫见他无有去意,又一副果真十万火急的模样,害怕误了紧要大事遭罪受罚,遂围而相商:“若不然,还是寻了南公公来定夺?好与歹总要有人负责不是?”
“此言有理,正反我不愿做那冤大头!”
“就你机灵!但凡遇事,数你跑得最快!”
那人愠怒不服,又回斥几句,才终于定下由谁入内通禀。
乔喜一旁听得“南公公”几字,心生欢喜,他虽不曾来过此处,却与高南有过数面之缘,见不到宋凛,便同高南讲讲,也是一样,至于后续如何,不用他再操心。
打定主意,乔喜央着侍卫领他同行,事关重大,多一刻耽搁,便多一分危急。
“那你可要老实安分一些,否则管保你有来无回!”
侍卫自然不会当真动手取他性命,也料定这畏缩胆怯之人不敢惹事造次,但还是摆出一副凶相威吓,以期让旁人知道,他们这行水宫的守卫,并非只是摆设。
乔喜讷讷颔首,连连道谢跟随。
二人一路往里,穿庭过湖,七弯八绕,来到宫人守卫合住偏院。
按前朝律例,宫人太监侍卫等众,不合居于皇宫,大都在宫外自寻胡同、院落集宿,每夜留人戍守即可。
然四平开国以来,皇帝宋祯因饱受先前为将通勤奔走、日夜操劳之苦,遂力排众臣苦谏,毅然下旨,诏曰“改风易俗、革旧维新,特许宫差人员随主而侍”,即是吃住都在一处,再不用“早出晚归”“来回奔劳”。
此律一出,倒真节省许多功夫,更让窃盗、通奸之众无处逃遁,终是广为推行。
不过,即便百无一用,宋祯金口玉言,圣旨既颁,再不合情理、离心背德,也要得一句“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