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馆出来,三人再次启程。
未免暴露,萧立身上的伤,并未让秦化重新上药包扎。
但为防万一,萧远还是同秦化求了一些内服的药丸和外敷的膏药以备不时之需。
萧立靠在萧远的肩头,心事重重。
宋凛单手拉着马缰缓缓行在后头,看他那副模样,知他还在伤感其父兄所遭不幸之事,虽有意开解,却无从下口。
萧远看不见萧立面上的神色,也不敢侧头去望,只好挺直身体安静地驾马前行,去寻那被秦化夫妇着人葬于萧进曾经上塾的里正郭家祠堂后山的萧炎枭的坟塚。
三人各有所思。
从秦化那处,又听闻了一些丫鬟巧红转卖地契,携款潜逃的恶举,却未听得萧进同常伯的消息,故而不知死生。
他几个虽有意去寻,可眼下毕竟无从下手,所以决定先祭拜了萧炎枭,待了却这桩心事之后,再做打算。
然从医馆出来,萧立心中便总有一事难以释怀——巧红再乖张狠辣,也不过一个服侍他人伺候主子的下人丫鬟,她到底如何将那偌大的萧宅转手卖出的?
又那明知萧府的老爷夫人与相国沾亲带故还敢大胆买下宅院的,又是何人?
萧立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事情并非表上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但现在他有心无力,无暇分身细查。
答应了宋凛只在这镇上停留一夜,若不能赶在天明之前回去芜云城,他言而无信是小,若耽搁了他们此次离宫要查的正事,影响了大局…
如此想着,他便觉心中愁闷不已。
真正想做之事,与身为皇子属下不得不做的份内之事冲突,且宋凛这边,明显不会很快结束,任重道远,他不知何时才能重获“自由”。
而让他更为苦恼的,便是这“自由”,究竟是谓何物。
先前被困萧府之时,他以为,只要逃离萧府,即能获得自由。
但现在,即便他立刻就同宋凛他们辞行,专心查明巧红作恶之事的因果缘由,甚至前去谷雨,将当初放火残害了骆冰的元凶——岳如歌生父岳石桥,绳之以法,又能如何。
莫非之后,要学着沈以男的三哥沈以民那般,四处周游,居无定所,“得过且过”地做个闲散恣意、只图快意人生之人?
若他所要的自由便是如此,他又为何要那般拼命地研习各种技艺、兵法,甚至练功学武,逼迫自己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即便目不识丁,手无缚鸡之力,亦可游山玩水,甚至可以更加地无忧无虑,他又何苦如此?
犯一点小错都耿耿于怀,自责愧疚,总会不断地反省深思,精益求精…
“哦,原来…”
思索良久,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险些命丧云湍大河之际,他心中所存的疑虑究竟该做何解释,以及,面对眼下的这种“身不由己”,他又当如何抉择。
即然不能忍受自己终身碌碌,那便莫再瞻前顾后,畏狼怕虎,只管去做。
天高鸢自飞,海阔鱼相跃,他既不死,总有用时。
再又一番沉默之后,本来闭了双眼不再忧心杂事、只等到地下马的萧立忽然低声开口:
“萧远,我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