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询问张宣仪意欲何往,太皇太后一边绕过她往殿内走,见几名太医手忙脚乱折腾,并无诧异。
耿聪见其入内,躬身上前行礼:“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齐郁视线从皇帝身边移开,落到耿聪脸上,这老太医,可算她数十年的故交老友,先皇在世之时,便于宫中任职,而今已三十五载有余,倒比宋祯还多几分亲熟。
“予听得说,耿老要为皇上换血解毒?”齐郁语调平静,对皇帝遭人投毒一事,并无太后朱绣或张宣仪她们那种天崩地陷之感,仍旧耳清目明,自如镇定。
耿聪颔首而答:“回娘娘话,正是如此,不明皇上所中何毒,为寻其因,又经那许多耽搁,眼下已经别无选择…”
到底是长年旧识,耿聪同齐郁回话应对自如,半点不见先前遭张宣仪威逼裹胁的窘迫。
“有几成胜算?”
“这…”经其突然疑问,耿聪一时语塞,不敢就答,微顿几息,待见齐郁脸上并无旁杂表情之后,方才开口:“两…两成不到…”
齐郁点头,若有所思:“即如此,还烦劳耿老全力相救!”
耿聪闻言,讷讷应是,甚感意外。
不单他,张宣仪也觉惊奇,她原本以为,齐郁此时过来,还带有数百侍卫,定是来问责她擅入衍宿、自作主张威逼太医为皇帝解毒之罪的,不曾想,齐郁不仅不怪,反倒让他们只管放手去做,哪怕只有两成希望?!
张宣仪不知齐郁意欲何为,站在殿口木然呆愣。
“淑妃,你愣在那处作甚?到予身边来坐。”
齐郁扬手唤道,语带亲切,眉舒眼展。
张宣仪百思无解,正欲放弃设法脱身之际,听得唤坐,猛然回神,诺诺前走几步,不敢违其旨意。
然转念一想,齐郁素来心喜順仪袁梦,待她总也疏远客套,甚至可说冷默淡然,今日怎的忽然这般祥和亲切?竟让她去身边入座…
莫非…
张宣仪觉察齐郁态度反常,当是已有所料,不加斥怪、不让她走,却故意示好,其实在等她自己俯首认罪?
一步一顿,张宣仪目光锁紧齐郁面色,见其果无半点笑意,终于惶恐伏地求饶:“臣妾…臣妾有罪,不该擅作主张,更不该有非分之想,望太皇太后…轻罚…”
“哦?你何罪之有啊?”齐郁故作不知询问,同时招手,将刘德海唤至跟前,“说来予听,若果真有罪,念你心诚,予自当酌情处理。”
刘德海不敢迟疑,慌忙上前听后吩咐。
齐郁附唇其耳,轻声细语几句交代,便见老太监迅速离殿而去。
当刘德海不见踪影,齐郁方才回视张宣仪,目光如炬,似剑洞穿所有。
“臣妾…臣妾不该…心生邪念,妄想假拟圣旨…”张宣仪颤颤兢兢,口齿失利,却又有恃无恐,对如此可诛九族之罪亦敢供认不讳。
齐郁心中冷笑,“你倒是敢说敢讲,可是觉得,予不过一介老妇,不能奈你如何?”
严格说来,张宣仪确实有胆猖狂,胞弟张国远权倾朝野不说,自先皇后周未央薨逝,便最受皇帝恩宠;又太后朱绣视如骨血,备加关照,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此娇宠得势,敢拟圣旨,也不足为奇。
对其勃勃野心,齐郁心如明镜,所以对她总也疏远,更厚袁梦,以稍作平衡。
而局势也果如她愿,无忧稳当。
可恨她势单力薄,使得这一颠朝覆政之变,终究无可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