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阁下的说法,他们三家现在已经对本王有异议了?”
“没错,苏州现在不少人对大王都有异议。”萧恒直言不讳地说道,“大王在杀顾漕那件事上处理欠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刘晏在一边咳嗽了两声,似乎在委婉地提醒萧恒说话小心一点。
李倓却并不生气,而是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应该派下面的官人去处理,口头上先做出承诺,拖住他们,再叫来他们的父辈,与父辈洽谈,以利益打动他们,而不是杀了他们。”
李倓点了点头,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这下却轮到萧恒惊讶了,他说道:“既然大都督觉得在下说的有道理,为何当时却要一意孤行,如此看来,大都督身边缺少了善断的谋士!”
“你且听本王把话说完。”
“请大都督赐教。”
“本王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本王却不会听取你的意见!”
“为什么?”
李倓平静地看着萧恒的眼睛,用一种更加平静的语气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本王跟萧家合作,就会跟顾家、陆家和朱家也合作?”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他们还没有资格让本王亲自走一趟苏州,甚至他们的父辈想要见本王,也要看本王的心情。”
“大都督此言未免狂妄,尊重天下有识之士,对大都督只有利而无害。”
“有识之士?”李倓大笑道,“人人都到本王面前说自己是有识之士,人人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你说先拖住他们,再见见他们的父辈,以利益打动他们,那本王且问你,顾、陆、朱三家,能在苏州说上多大的话,本王一道政令过去,他们能确保本王的政令在地方上畅通无阻?”
萧恒想了一下,说道:“不能,但却能在苏州有带头的作用。”
“本王杀他们,对苏州也有威慑作用,本王与萧家合作,是真诚的,是看得起萧家,是尊重萧相公,不是本王向萧家妥协,才愿意跟萧家合作,你回去问问你的父亲,他应该比你更清楚现在的形势才对。”
萧恒从李倓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势,这种威势让他这种世家大族的杰出子弟也感到了压力。
“大都督这样做,会给自己添加很多麻烦。”
萧恒也有萧恒的傲气,他没有服软,而是坚持自己的说法。
唐人的态度与明清不同,唐人的社会权力结构也还没有彻底垂直化,儒家也没有彻底主导大唐。
门第之别尚未破除,但那套森严的层层等级观,尚未形成。
例如在明清,上级官员着官服的时候,下级官员见到要下跪。
这在唐宋都是不存在,也无法想象的。
“在下话已至此,告辞。”
说完,萧恒便站起来,要离开。
李倓没有阻拦他。
等萧恒离去之后,刘晏才说道:“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只是郎君您现在迫切地想要在江淮之地推行新政,所以不得不采取必要的激烈手段。”
“这就是他跟你的差距。”李倓笑道,“萧恒是一个很有才的人,但他出身在世家大族,从小众星捧月,缺少实际的历练,缺乏的是杀伐果断,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今年在常州做了开荒之后,明年就要轮到苏州,跟地方这些世家挨个谈判,最后被拖死的只能是我们!”
刘晏感受到了李倓语气中的杀意和狠辣,他心中有素,必要的时候,要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实际上,上一次的扬州书院案,就是江东地方豪门的表态。
这一次与萧家合作,萧恒刚才的态度,才是萧家最真实的态度。
萧家之所以愿意出面主动帮助他建宁郡王,是看在钱的份上。
这种合作,各怀鬼胎,点到为止。
萧家的本质是傲慢的。
八月中旬,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元载一边吃着一块胡饼,一边在武进县的大街上走着。
他不由得感慨,武进县的繁华程度,直追江都。
据说天宝年间,常州的总人口是70万,比扬州还多了20来万。
“元判官,人来了。”
说话的是元载的心腹,叫常易。
常易带来了一个青年,元载一看到此人,眉目间立刻展开了笑容。
“你就是武进县县尉王德发?”
“正是下官。”王德发脸上绽放出殷勤的笑容。
“在武进当县尉十年了,就是没办法升上去啊,因为出身问题?”
王德发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让元判官见笑了。”
“诶,我从来不笑话有才之人,有才未必能伸张,缺的是机会。”
“是是。”
“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三岁了,一个八岁,你出身寒门,没有人帮你投递引荐,将来你两个儿子打算做什么呢?”
这话一瞬间就把王德发问堵住了。
“想不想做武进县的县令?”
王德发愣了一下,尚未说话,元载却继续说道:“常州的刺史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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