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的宅子倒是不算太大,毕竟在大唐,宅院规模和地位相关。
一个商人如果把宅子修太大,是触犯律法,要坐牢的。
不过,看家护院倒是不少。
门口就有几个体格强壮的护院,仰头挺胸,凶神恶煞,小孩儿从一边路过恐怕都会吓哭。
一个护院走过来,神色严肃地问道:“这里是李宅,这位郎君有何事?”
李倓说道:“就说建宁郡王来拜访。”
李逸很快接到了消息,一听是建宁郡王,他立刻带着人出去亲自迎接。
“草民见过大王,不知大王莅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唐朝除了太子和皇后可以尊称为殿下,其余亲王郡王一律不能尊称殿下,一般称大王,身边亲切的内侍则称其为郎君)
“小王冒昧打扰,已是过意不去,还请阁下海涵。”
“不敢不敢,大王里面请。”
李逸立刻吩咐下面的人准备了丰盛的茶点,又将李倓迎进客室,尊为上宾。
“不知大王莅临寒舍,有何指教?”
李倓笑道:“小王因何而来,阁下应该比小王更清楚。”
见李倓说话如此直接,李逸也不敢再装下去,他立刻跪拜说道:“草民不知那澄心堂是大王置办,有所得罪,大王要处置草民,草民不敢有任何意见。”
李倓瞥了一下周围,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他站起来,亲自将李逸搀扶起来,说道:“阁下言重了,小王今日来,只是拜访,谈不上问罪。”
“大王……”
李逸微微一怔,前日下午,事情发生之后,他很快就得知了前因后果。
澄心堂背后的主人是建宁郡王,这个消息很快快速传开。
当得知自己派出去的人,是砸皇族场子的时候,纵使向来豪爽的李逸,心里也有些忌惮。
不过,像他这种草莽出身的商人,害怕是不至于的,大不了收拾收拾逃走。
“小王当然知道这是误会。”李倓继续说着。
他表现得很客气,很尊重,很有礼貌。
甚至,他怀疑周围早已埋伏了刺客,只要自己把话题说的绝对,李逸会摔杯为号,一群人拿着斧头出来,把自己剁了。
而李逸则收拾家财,立刻出逃。
这种草莽人物可不是平头百姓,真把他们逼上绝路,一怒杀人,鱼死网破不是不可能。
见李逸呆呆看着自己,好像还在怀疑人生一样,李倓继续说道:“早就听闻阁下为人豪爽有大义,一直想要来拜访,却不料赶上了这场误会,阁下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大王仁义!”
李逸重新坐下,他心里颇为震惊。
这建宁郡王看上去年龄不大,才十几岁,说话却如此大气,且自有一股从容淡定的气魄。
李倓丝毫不卖关子,直言道:“实不相瞒,小王此次前来,一是来拜访阁下,二是为了打听,是谁前来拜托阁下去办那件事的?”
“按照规矩,是不能透露姓名的。”李逸说道,“他事先说澄心堂的主人只是蜀中来的兄妹二人,是偷了他的造纸术,在下向来厌恶小人,便答应为他打抱不平,敢问大王,是否如此?”
李倓很严肃地说道:“我可以以我的人品向你保证,他骗了你。”
看着李倓如此严肃的样子,李逸说道:“在下愿意相信大王。”
李倓心里琢磨着:这李逸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几岁,长得俊朗,像一位书生,但说话却有一股豪侠气息,以情意为重,果然与李媃所言一致,是个性情之人。
这种人重感情而轻理性。
“既然他骗了在下,那在下将此人的身份告知大王,也不算坏了规矩。”
“阁下大义,小王佩服。”
商业互吹完之后,李逸说道:“前来找在下的叫杜谌。”
“杜谌?”李倓疑惑起来,这名字听得有些耳熟。
“便是平康坊造纸的杜二郎。”
这般一说,李倓立刻想起来了。
之前自己第一次去平康坊的时候,遇到的正是杜谌,刘志也是在杜谌那里做了两个月,被杜谌赶走。
原来是他!
莫非故事很狗血,是商业竞争?
不过,李倓立刻又意识到了不同寻常。
如果只是简单的商业竞争,为何转眼吉温这位侍御史就以右相的名义干预进来?
退一万步,就算不是右相的预谋,只是趁机找麻烦,但杜二郎应该清楚,澄心堂能做这么大,肯定是有靠山的,他一个造纸的,敢随意做这样的决定?
李倓又想起之前第一次到平康坊的时候,张旸说那个杜二郎专门给平康坊的达官显贵们提供纸。
杜二郎能在平康坊造纸,并且专供达官显贵,那必然也是有背景的。
这事是杜二郎自作主张,还是有人在背后唆使?
即便杜二郎不知道澄心堂的背景是他这个郡王,恐怕也不敢自作主张。
背后必然有人。
但要说是李林甫指使,那也太小看李林甫了。
李林甫的权术手段,从来没有这么直接且浅显。
莫非是吉温?
倒也有可能,毕竟当日吉温这个侍御史,急不可耐跑去长安衙门,带着人去抓人。
不过这种没影的事,李倓也不会妄下决定。
他问李逸:“杜二郎胆子可真够大的,即便他不知道本王是澄心堂的主人,这澄心堂能在短短是数月名动长安,他也应该知道有靠山的,岂是他能随意动的?”
“大王,其他的事,在下就不太清楚,便不方便猜测了。”
“那这杜谌平日里与哪些个达官贵人有往来,阁下可曾清楚?”
李逸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件事即便是杜二郎骗了在下,但在下毕竟是派人去找了大王的麻烦,在下这一次可以回答大王的问题,杜谌是平康坊的造纸所主人,他主要向平康坊各个达官显贵供纸,说起来,他有这个资格,还是一个官员引荐的。”
“谁?”
“侍御史兼户部郎中王鉷。”
王鉷?
这可是玄宗时代的名人。
“阁下是如何知晓是王鉷引荐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