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杨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递到青羽手中,道:“青羽将军,昨夜我收到一封商函,见是楚国诸葛氏的信,便急忙打开来看,却见里面除了一张信纸,还包着这道印有四国盟军大印的军机密令,上面更有颜氏和苏氏产业的印鉴。我知此事十分重要,所以亲自连夜赶来送到你手中。”
青羽拆开信函,只见信纸上写着几行俊逸小楷,字字清晰有力。青羽认得诸葛从容的笔迹,不会出错,这信上小楷正是出自复国盟主之手:
苏氏杨弟,从容拜上,虽未谋面,却深感念。
汝姊与吾,喜结连理,共复齐卫,故土之地。
盟军密函,望汝转达,切勿耽搁,恐生后患。
青羽翼枫,陈国旧友,今日再会,蜀军将领。
仅此二人,可阅军令,万自珍重,静候佳音。
信函之中,还有另一封信,未有拆动的痕迹,上面的确盖着四国盟军的朱红大印。
青羽向翼枫招了招手,二人走到一旁清净处,共同拆开来看,上面仍是诸葛从容的笔迹:
陈蜀四万军士,即刻日夜行军,返回蜀国西岭,自有引路者来。
先过祸水寒潭,再越古冰绝壁,合围玉都之谋,兵贵神速者胜。
青羽与翼枫对视一眼,随即走回陈国冯悔与朱腾身前,将盟主军令递给了二人。
趁冯悔与朱腾阅信时,青羽对苏杨行礼道:“多谢苏贤弟连夜来送军令,盟主有命,我军要立刻出发,就不与贤弟多叙。齐卫复国之后,青羽和翼枫二人,定去繁京拜会!请贤弟代我二人问颜姨、赵叔、苏柳、颜清和颜秀好,祝你们三对璧人,早日成婚!”
翼枫也对苏杨行了一礼,说:“贤弟保重!”
苏杨临行前,指向他身后陆续而来的几十辆马车道:“颜氏粮店里的存货,奉恕姐之命,全都充做盟军粮草,我都给你们带来了。西岭难行,二位哥哥请保重!”
宋蜀边境,百里无人。横在边境的茫茫西岭,遗世孤独,从未有人自宋国南边的西岭踏入宋国的土地。宋蜀之间,因有这道天然屏障,而疏于布防。蜀国未在西岭设防,宋国也没有在西岭以北的密林设防。只有一座边境小城,远在这无人问津的西南勋丰郡。不论今是何世,是宋是齐,小城都以木材和药材为计,安静祥和。
清晨的阳光还未洒入小城,零星的几声鸡鸣,叫不醒城中的士兵和百姓。
两万卫,先过祸水寒潭,再凿绝壁古冰,今日已悄无声息地抵达宋境,兵临城下。
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地进入小城,静静在城中休整。
天渐渐亮了,南城城门的守卫揉了揉眼睛,不知城门为何已经大开。难道今年的冬风,竟如此力劲?
城中百姓陆续出屋,或上小集采买,或点餐饮炊烟。他们惊讶地发现,城中到处都是陌生人,有的围在篝火旁睡觉,有的到小店里买了些热乎米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了兵器和包袱,似是风尘仆仆、日行百里的兵士,又似是成群而来的游侠旅客。
百姓们见那些陌生人并无鲁莽躁动之举,而是各自休养生息,于是也不敢惊扰询问,只是低声和街坊邻居议论纷纷。
“老邱,你说这些是什么人?打哪来的?会不会是齐卫的复?”
“王叔,齐卫的复走赵国和楚国,怎么可能从天而降,突然来了咱们这个鸟不拉屎的木匠小城?他们是来砍柴,还是来采药?”
老邱指了指那面的高山,担忧道:“会不会是打西岭里来的?”
王叔笑看着老邱,道:“除非是天兵天将,否则蜀国西岭那么可怕的地方,没死在祸水寒潭,也得死在古冰绝壁!要是西岭能行军,怎么百年以来,咱们这小城从来没有布防过?”
二人还未议论出个结果,只见一年轻男子,身姿高挑,步法矫健,身披银灰狐裘,手握绝世宝剑,匆匆走过小城街巷,扬声号令众人道:“众位将士,休整已毕!刀剑在手,随我一路杀去东阳!”
卫国将士们纷纷起身,士气高昂,齐声喊道:“杀去东阳!杀去东阳!”
两万将士整军离去之后,那“杀去东阳”的铿锵之声,仿佛还在宋国的边境小城中回荡。
冬风抚过楚水,虽不凛冽,但临江的杨柳岸没有一抹清新颜色,尽是肃杀萧索。
林璎穿着春日里初回楚国时,与恕儿、青羽和翼枫三人一同在杨柳岸旁的织衣店里买的一身白衣,也仍旧系着那天买的蓝色腰带。
走过织衣店,那店里老板眼神很好,一眼便认出了俊秀出尘的林璎,向他挥手道:“过年了,少爷不带妹妹来买套新衣?”
林璎也朝那老板挥了挥手,笑容春光明媚,一双桃花眼里却泛着冷意。他说:“我那‘妹妹’嫁了个全九州最有钱的夫君,新衣服,还是让她夫君给她买吧!”于是拂袖而去。
走在林璎身后的晟王府护卫移步上前,指着楚水上的一艘乌篷小船道:“将军,前面那条船,就是诸葛氏的船。”
林璎见岸边船侧还站着两个士兵模样的人,知道恕儿姐姐定然已经在船上等他。他对护卫道:“篮子我来拿着,你带那两个齐国兵到远一点的地方守着,不要引人注目。”
护卫将手中的大竹篮子递到林璎手中,也不知道境宁将军此番来密会齐国的颜将军,为何要带这样沉重的一篮子见面礼,难道不会显得我们楚国甚是土气吗?
林璎踏上小船,轻轻掀开船帘,只见恕儿身着齐国男子的黑衣,婷婷坐在船里,后背笔直,风姿飒爽。唯一扎眼的物事,就是她发髻上系的一条蜀绣红丝带。
恕儿见到林璎无甚变化,心下宽慰,笑问:“小璎,你如是楚国晟王郡的境宁大将军,怎么不带兵器,反而拿个大篮子来?”
林璎递上大竹篮子,道:“我娘做的面点,都是你爱吃的。里面还有她和颜姨姨酿的酒,特意从陈国带来的。她们听说你成婚了,却没能去蜀宫参加你的婚宴,都挺生气,所以也没给你带什么别的成婚礼物。只有篮子里的一壶百果酿,是咱们初到繁京时,颜姨姨和我娘亲手酿制的,到今日,已经存了十二年之久,说是当做咱们两个成亲时的喜酒。”
恕儿疑惑道:“咱们两个?”
林璎咳嗽了一声,修改道:“咱们各自成亲时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