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风萧萧兮易水寒(4)(1 / 1)

侠骨照银枪 3井瘦 4995 字 3个月前

他大喝之下,真气涣散,一股钻心之疼袭来,不禁哇一口,吐出黑血。庄煜冰本以内力压制剧毒,但中毒时日太长,任凭他内力如何深厚,也难以久持。刚才他奋力搏杀,欲杀死耶律休哥,已被毒死攻心,如今终于是支撑不住。

“庄先生,这个时候还是性命重要。”凌楚瑜立枪于前,心知他定不屑被晚辈相救,道:“求得好死比什么都重要。”

庄煜冰叹道:“山河不复,身死何惧。”凌楚瑜道:“要死也当归乡,我可带不动一具尸体走。”庄煜冰脸色一阵红,当即不说话,闭目调息,这才渐渐缓了过来。

耶律休哥一瞧来人,勃然大怒道:“原来是你。”之前在西峰寺外,他差点就生擒赵光义,却被此人相救,还被令一个同行的宋将挟持,视为生平奇耻大辱。

契丹人宁败宁死不宁从。他本想报仇,可韩昌心知凌楚瑜武功高强,急忙道:“于越大人,让末将来料理他。”他挥手示意,那剩余的契丹武士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耶律休哥眼下根本不信韩昌和他手下的武士,怒道:“不用驸马出手,来人,给我放箭。”

他身后的“黄金飞龙军”半数带弓,一听将令,齐刷刷搭箭,动作整齐划一,顷刻间箭雨如一小片乌云,朝凌、庄二人压来,可见这群人训练有素。

凌楚瑜舞动长枪,如一面圆墙,密不进水,只听当当直响,将箭雨尽数挡下。辽国将士无不震惊。他虽看似轻松,但虎口微微发麻。要知道辽国弓力之强,而且距离如此之近,又顾及身后庄煜冰,不能躲闪,每一箭力道不亚于武功高手一拳,他能悉数挡下,心头也是暗暗侥幸。

耶律休哥也是一惊,高手他见过不少,但在凌楚瑜这般年龄武功能达到如此境界的,十分罕见。他又怒喝指挥,连接两波箭雨压来,皆被对手轻而易举挡下。

此时凌楚瑜四周黑箭遍地插满,这些黑箭他没办法尽数击落,有些黑箭只是被他轻微一带,改变轨迹后钉入地面,仍入地三分。

那些“黄金飞龙军”也都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挡下三次弓箭而安然无恙,一时间怔在原地。

“于越大人!”韩昌虽被羞辱一番,仍上前道:“我与此人有仇,还望大人给韩昌机会,我定生擒此人头颅,献于帐下。”

耶律休哥有些犹豫,但想韩昌乃辽国文武状元,武功没得说,就凭他刚才出手相救,便知他忠心。此次追杀庄煜冰,匆忙间只待十余名贴身护卫同行,均被眼前这个中毒已深的武学宗师所杀,要不是韩昌带着二十余高手同行,只怕这次自己反被其擒杀。

韩昌手下如今死了大半,他也有些愧疚,但见他信心满满,便点点头道:“驸马,一切小心。”韩昌闻言大喜,领着剩余九名勇士,虎视眈眈朝凌楚瑜而去。

当是在牛心山,两人已经结仇,后来高梁河一战后,赵光义被追至西峰寺,几乎被擒,也是凌楚瑜出手相救,还擒了耶律休哥,害得随行的韩昌差点被追罪责。然后是满城一役,凌楚瑜佯装诈降,骗过韩匡嗣,为宋军争取时间,后来辽军因此大败,也是韩昌奉命追捕,但被秦铭率部而救。眼下就要杀了庄煜冰,又是凌楚瑜出手相救,这一再而三,让韩昌对他是恨之入骨。

韩昌手拿托天叉,挥挥手示意手下在旁掠阵。牛心山一战,韩昌虽惜败于凌楚瑜之手,但他所学武功乃精妙绝伦武功,仍不可小觑。

他盯着凌楚瑜,道:“杨家军在雁门关杀我大辽男儿甚多,今日我便要你以血偿血。”那些“黄金飞龙军”虽不精通汉语,但“杨家军”这三个字却刻在他们心里,一听此人是杨家军的人,是又惊又怒,脸色齐刷刷沉了下来,五指欲动,按在刀柄上,都想亲自杀了他。他们胯下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杀意,马嘶声渐渐平息,金光色马蹄踏在地上,笃笃直响,随时做好冲锋陷阵的准备。

凌楚瑜感受到对面的杀气,挺了挺胸口,将长枪一杵,喝道:“凌楚瑜人头在此,有谁来取?”

他一喝之下,竟是威严不屈。那些“黄金飞龙军”一听是凌楚瑜三字,纷纷惊骇不已。他们是耶律休哥麾下精锐王牌,打的都是两国之间大战,对于让边境“打草谷”的辽军闻风丧胆的“飞将军”之名,可能从未没听过。但雁门关一战,就是这个名震边塞的飞将军,与金刀杨继业率领一千精骑,闯入十万大军的中军帐,斩杀主将,生擒马步都军,从此杨继业“杨无敌”的称号可谓是深入辽国,而“飞将军”凌楚瑜也足于震慑三军。

“韩昌前来取汝首级。”韩昌见他之名让辽国勇士色变,当即挺身而出。他文武状元之名在辽国皇室颇为流传,那些“黄金飞龙军”见他敢直言,纷纷高嗷,摇晃手中弯刀弓弩,为其助威。

韩昌深受鼓舞,胸口热血沸腾,大喝一声,挥叉攻去,呼呼直响。

这一叉力道甚猛,还暗藏螺旋劲力,速度快上一倍,在凌楚瑜眼中,两人相距一丈,好像他手臂一直,那托天叉扑到自己面门。其实韩昌第一次败了以后,便痛下功夫,勤练武功,把辽国皇室的嫡传武功“阴阳螺旋劲”细研慢磨,武功是突飞猛进。

凌楚瑜长枪反拿而去,可刚碰到钢叉,当地一声,竟被附在钢叉上的螺旋劲弹开。韩昌大喜,托天叉如飞蝗擂石,朝凌楚瑜胸口而去。

耶律休哥惊讶不已,当真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之意。他寻思着韩昌虽在自己帐下,但他是萧皇后的驸马,如今辽帝耶律贤已死,幼帝不稳,萧皇后成为独掌辽国大权的萧太后,生怕她扶持外戚,打压耶律宗室,对他有些防备。

当初耶律贤在世时,没当身体有恙,便让能力突出的萧皇后分担国事军务,这才让外戚有出头之日。那个医官韩匡嗣能执掌三军出战,一半是因为他与耶律贤交情甚好,而另一半则深受萧家喜爱。绕是后来韩匡嗣兵败,也只是贬官,若是旁人,早就被处死了。

韩昌是辽国第一位文武状元,是双方争取的对象。最先拉拢他的是耶律休哥。而萧太后为了拉拢他,把自己女儿下嫁,韩昌一转身成了驸马,不仅如此,还特意让辽帝耶律贤允他学皇室不密之传的武功,可见对他重视。但韩昌人也不傻,心知自己一个外人,不能站队,故而两头讨好,却只听命于辽帝一人,他才恩宠不减。

凌楚瑜见他武功精进,微微变色,长枪已是来不及回援,左掌凝力一拍,将托天叉往右拍去。

这一掌威力甚巨,嗡地一声闷响,两人身体均是闻声而颤,足见力道之强。

凌楚瑜这一路“壶口八掌”已越发成熟,经他研究改良,从原有的八掌增多两掌,但仍嫌不足,心想改日还再去一次壶口,再观一次。

他从军后,虽得一栖身之地,但心总不安,若有一天当真回家,碰上以上官司为首的武林高手,又当如何?除非自己武功高出他们,才不会被胁迫,所以他从军以来,武功倒是从不懈怠。

这一掌力道恰到好处,不浪费多余力气,两股劲力相互抵消后,凌楚瑜真气自发而生,左掌顺着托天叉,往对手胸口拍去。韩昌一招过后,没来得及喘息,却见凌楚瑜杀招已至,他猛吸一口气,凌楚瑜左掌已拍到他胸口。

“韩驸马!”耶律休哥在旁看得大叫一声,以为这辽国未来大将就此殒命,真是大大损失。但韩昌挨了一掌后,身躯微微一躬,却露出笑容。

凌楚瑜拍他胸口时已觉得不对,自己掌力如泥牛入海,不见踪迹,左掌反被一股黏力吸住。他虽不明其意,但知韩昌这武功和自己所学“吸功大法”有些相似之处,能生出黏劲吸住对手夺其内力,生怕自己内力也被吸走,急忙将真气藏了起来。

可哪知韩昌低喝一声,身躯反弹,一股螺旋劲透体而来,凌楚瑜冷不防被震退三步,几乎难以站稳,再退两步,方止住余势。

“好!”辽兵见他大显神威,纷纷聒噪呐喊。

凌楚瑜没料到他武功一日千里,吃了暗亏,但通过刚才交手,也探查出他武功的几分路数,心想若再交手,定败他于掌下。

就在此时,耶律休哥忽道:“放箭,射死他。”那些“黄金飞龙军”虽一怔,但身体却不由张开弓弦,黑箭簌簌而去。

“大人…”韩昌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耶律休哥会从中阻挠。耶律休哥铁着脸道:“韩驸马武功之强,已胜敌人数倍。我只担心他有意拖延,让庄煜冰恢复力气,到时候我们便追之不及。”他顿了顿,道:“驸马,大局为重。”

身后辽兵恍然大悟。辽国尚武,绝不允许外人干扰。但二人并非单打独斗,而且两国交战,可不必留手。况且韩昌刚才赢了一局,士气高涨,休哥乘势下令围攻,时机把握得分毫不差。

韩昌也知他们此行目的是何,将心一横,指挥手下武士围攻而来。凌楚瑜刚挡下一波箭雨,转眼辽国武士杀刀,他回身一掌,掌力奔涌而出,正是那招“十里龙槽”,将迎面而来的三名武士击退。

“休要张狂!”韩昌见他背对自己,纵上前去,挥叉刺向他背心。凌楚瑜闻声惊觉,回身臂扫,嗡地一声,手臂吃痛发麻,龇牙咧嘴。又一名契丹武士挥刀劈来,目标却是在地上调息的庄煜冰。此刻他正在运功紧要关头,不能动弹。凌楚瑜长枪下探,格挡刀锋,顺势一脚踹飞那人。他若一人,定然不怕,但又要护着庄煜冰,有些手忙脚乱,冷不防背心中了一击,一股螺旋劲刺痛身体,心料定是韩昌,急忙回身一掌,空空如也,却见韩昌早就向后退去。

此时辽国一干将兵将二人围了起来,纷纷高呼挑衅,气势高涨,身在这圈中的人,都会感到四面楚歌的绝望。

但凌楚瑜只是被对手吆喝心神不定片刻后就恢复如常,寻思着脱身之法。正如之前,若只是他一人,想要脱身不难,但顾及庄煜冰,行动难免被诸多限制。

“走!”一直不动声色的庄煜冰忽然低声开口,凌楚瑜灵机一动,急忙俯身下蹲,将他背起。庄煜冰虽在调息,不能轻动,但凌楚瑜背他而行,却无大碍。

耶律休哥瞧见,急忙道:“杀了他们,不要给他逃了。”那些辽兵一听命令,包围圈最近的那圈人,个个提矛刺来。凌楚瑜觉周围矛尖晃晃,难免会顾此失彼,手中长枪一抡,瞬间将四面八方的矛头击飞击落,这一招“龙游天地”用得精妙绝伦,击退后当即运劲,猛地瞪地,朝西北方向奔去。

那守着西北方的辽兵见他突然奔来,哇哇大叫,急忙丢掉长矛,欲拔出弯刀相抗,但凌楚瑜动作极快,那辽兵掌心刚握刀柄,就哎哟一声被击落下马。

凌楚瑜站在马鞍上,其余辽兵不由他想,挥刀挺矛而来。凌楚瑜提了口气,轻轻一点,踏在兵器上,借势跃起半丈之高,身体纵出,落在身后辽兵的肩头上,踏肩而出。那些辽兵肩膀成他踏脚石,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身子歪歪扭扭,哇呀直叫,目送凌楚瑜背着庄煜冰落到不远处的一匹白马之上。

此马跟随凌楚瑜征战沙场,论脚力和耐力,不如原先白马堡的小黑,但它随着出生入死,入辽营,闯辽军,感情非同寻常。它忽觉背上一沉,这两人重量还是让他四肢有些不禁发抖,笃笃直捣地面,方稳住身体。凌楚瑜见定,双腿夹紧马肚,白马心知主人之意,嘶叫一声,急驰而去。

耶律休哥大叫不妙,凌楚瑜可以不管,但庄煜冰非死不可,急忙呵斥一声,挥军追之。

白马背负两人,速度本就不及,渐渐被追上。此时已有两名辽兵分至左右,同时挥矛,刺向马背上的二人。凌楚瑜难以闪躲,身体挺直,躲过右边一矛,而左侧矛头指向他下胁。他来不及多想,左手放开缰绳,抓向长矛,用力拧到身前,刚好于右边那人长矛相碰。

那二人见长矛交叉横在凌楚瑜身前,急忙勒马,攥紧矛杆,若凌楚瑜还往前冲,必会被拦落下马。凌楚瑜无奈,只得停马。

那两人相视一笑,挥矛向后一抡,欲将凌楚瑜支落下马。凌楚瑜左手送开矛头,往后一扬,欲躲过去。刚弯一半,背后有东西顿住,这才想起身后有庄煜冰,不能背贴马背,而那矛已朝自己咽喉而来。他情急之下,将长枪拉回,格挡长矛,这才暗松一口气。那两辽兵见势奋力压回,可惜凌楚瑜不与他们纠缠膂力,长枪轻托,破开二人围攻,身体回直,双腿加紧马肚,扬长而去。

“再追!”耶律休哥大喝一声,心想绝不能放走二人,本想下令放箭,但他见他们的马无法驼二人远走,待马精疲力尽,再将他们生擒。

凌楚瑜抬头看见不远的林子,暗暗生喜,回头一瞧追兵,也没有放箭之意,轻摸马儿道:“再坚持一下,到了林子,可让他们好看。”白马似乎听懂主人之意,长嘶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朝林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