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前辈,您怎么来了?”凌楚瑜是又惊又喜,方才得他出手相救,才躲过一劫。
魏谞斜眼瞧他,冷笑道:“凌小子竟如此托大,敢入老狐狸的棋局。当年连我都迷失其中,差点丧命,你才多少道行,还不快滚。”
此时凌楚瑜才醒悟,原来眼前这个文士,居然是四大宗师之一,号称“天算”的庄煜冰。
庄煜冰抬眼一瞧,冷声道:“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多年未见,你这气量依旧如此”
魏谞笑咧咧道:“我气度小?老狐狸,你堂堂一代宗师,声名也算世人皆知,居然用摄魂大法对付一个晚辈,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他就死在自己掌下了,你还有脸说我气度狭小。”
“我早就察觉你在那树上偷看我们下棋,所以才引你出手相救。哼哼,你也算得上宗师,居然偷鸡摸狗,脸都不要了。”
魏谞被识破行踪,有些尴尬,叫道:“那是我在树上休息,是你们下棋打扰到我了。”
凌楚瑜忍俊不禁,这老头还是这般天真又无赖。不过魏谞藏身的大树不算高大,枝叶不密,上面有没有人一瞧便知,可魏谞竟然能藏匿许久而自己却毫无察觉。
“你可知他杀了人,是整个武林公敌?”
魏谞笑嘻嘻道:“老狐狸,你早就退出江湖,还管什么他妈的江湖事。如今江湖就交给年轻人吧,你横插一手算什么?”
庄煜冰道:“前些日子欧阳雄重返中原,坏我徒弟大事,这又如何算?”凌楚瑜一听便知是他口中的徒弟是上官飞,没想到这个宗师还挺护短。
魏谞挽起衣袖,道:“好,那既然你不服,要为你徒弟出头,那我也替凌小子出头,来会一会你,这不算欺负人吧。”庄煜冰却道:“这是替我徒弟出头,他是你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
魏谞反驳道:“他是我徒孙的夫婿,你说有没有资格。”
凌楚瑜听罢不禁莞尔。
庄煜冰道:“你个疯疯癫癫的老不死,哪里又冒出一个女徒孙出来,净说胡话。”
魏谞颇为得意地抬头,道:“我既有徒弟,为何不能有徒孙。而且跟你说,我这徒孙可比你的徒弟强多了。”
见他疯言疯语,庄煜冰恼道:“你整天坏我大事。也好,多年不见,瞧瞧你功夫精进如何?”
二人虽年过六旬,但脾气火爆,一点就着,任性十足,哪里有半点宗师风范。魏谞一听,喜道:“好,好。多年前被你暗算,差点魂飞九天,今日先报仇雪恨再说。”说罢右手一抬,双指并拢,朝庄煜冰眉间点来。他武功乃当世最强之一,随手一招都是精妙绝伦,招意十足,一旁凌楚瑜见了也面露敬佩之色。
庄煜冰飘然出掌,封住来势,再向上托去,怒道:“老狂儒,打归打,休坏我棋局。”魏谞一听来劲,道:“嘿嘿,你让我不动,我偏要动。”说罢左掌低推,打在石桌上。棋盘上的棋子受内力激荡,如草地蚂蚱,纷纷跳了起来。
“哈哈,跳的好,跳得妙!”魏谞“奸计”得逞,开怀一笑。
庄煜冰脸色阴沉,却不动,而身边那男子却行动如风,左袖一卷,便将两个棋盒揽入怀中,右手伸出二指,如飞电迅雷,将弹飞出棋盘的黑白二子尽数收回棋盒中,而且棋子黑白分明,分毫不差。
“嘿,老狐狸,你这手下有意思,看这招式,应该是无影神指。”
那男子默不作声,双手飞快将黑白二子复原在棋盘上,再默默退到一旁。
魏谞心里暗赞他记忆了得,表面却讥笑道:“拿这等武功给你老狐狸摆棋,真是暴殄天物。”那男子听了也丝毫没有影响,低眉看着棋局。
庄煜冰道:“老狂儒,既然你铁定要捣乱,敢不敢跟我入棋局一战?”魏谞心知他摄魂大法的厉害,当年他意志薄弱才着了道,险些丧命。可如今他悟得剑道,并不惧他,欣然道:“入便入,就以此局分胜负。”
“魏前辈,不可!”凌楚瑜见过他摄魂大法的厉害,心想魏谞武功即使与他不分上下,但神识入局,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走火入魔。
魏谞不耐烦道:“别拿我跟你比,区区摄魂大法,不值一哂。所谓的摄魂,只不过是让你生出幻觉罢了,寻常人不明其中奥秘,加上心智薄弱,自然不能在他面前保持镇定,由他摆布,成为傀儡。”
武功底细被点破的庄煜冰露出一丝阴鸷,道:“废话少说,接招!”说罢双眼露出青光,诡异非常。魏谞正色道:“凌小子给我护法。”目光直视不闪,片刻就呆滞无神,再看庄煜冰,也是如此,凌楚瑜心知二人已经入了棋局。
“凌公子放心,我们二人绝不会出手偷袭。”此时二人精神入棋局,肉体不能收到干扰,故而让凌楚瑜护法。
在棋局中,魏谞脚下踩着约一尺宽的圆形白色石柱,下方是万丈深渊。周围石柱远近不一,有些几根挨在一起,有些零星分散。再看庄煜冰,他脚下则是黑色石柱,分布也是东一片,西一块,而且黑白交错。他才思敏捷,恍然道:“原来棋盘上黑白两子,便是我们脚下的石柱。”庄煜冰赞赏道:“不错。每落一子,便会在相同位置上出现石柱作为立足点,直到被对方围死为止。”魏谞一听,甚是兴奋,挑眉道:“老狐狸,真会玩。方才是我替凌小子落得子,如今到你了。”他跃跃欲试,已经按耐不住。
魏谞自称“狂生”,这狂字自然是说他性情张狂,而后面一个生字,便是说他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他擅长书画,以书画入武,自成一派。但世人只知他书画双绝,却少有人知他对音律和棋艺也是颇有研习。刚才他初露一手,便帮助凌楚瑜扭转乾坤,可见他棋力高深。庄煜冰多年前曾跟他对过一局,已隐约察觉他棋力不凡,只是当时他不知为何意乱神迷,才被自己钻了空子,几乎将他杀死,如今他意志坚定,没有破绽,只得全力以赴。
“十之五,挂!”庄煜冰用手一指,棋盘十之五的位置上隆隆作响,缓缓升起黑色石柱。魏谞扫视一圈,凝眉思索对策。若是俯瞰棋盘,所有棋子一目了然,可如今身在其中,视野不广,难以顾及全局,所以落子前格外小心,多加思量。
“怎么?不敢落子了?”庄煜冰挑衅道:“我与那小子对弈,我有意试探他棋力,故而布局繁密,暗藏杀招,他自然瞧不出来。而你不同,你棋力高出他许多,心算极广,自然更难以落子。可你明知是个烂摊子,还是执意替他收拾烂摊子,哼哼,就怪不得我了。”
“隆隆”,庄煜冰还在滔滔不绝时,只见前方缓缓升起白色石柱,瞧那石柱位置,只好与自己相对,挡住自己进攻脚步。魏谞不耐烦道:“下棋就下棋,也忒啰嗦,不怕咬了舌头。”庄煜冰隐隐不悦,但隐忍不发,手指轻指,不远处升起石柱,魏谞也当即还以颜色。
两人你来我往,局面十分胶着。魏谞因接手凌楚瑜留下的“烂摊子”,棋路以稳为主,先稳固中原,再意图西进,想挣个不败便可。但庄煜冰岂容他称心,将自己之前的布局层层递进,渐步蚕食,势力渐渐扩充,威胁对手。魏谞极为被动,心知已不能在退,若交出中原地带,就被龟缩一隅,迟早被吞并。旋即大喝一声,纵身一跃,竟跳向那没有石柱的地方落脚。
“你疯了?”庄煜冰却没想到他已经如此疯狂,自寻短见。虽然是意识在棋局中,不会坠崖身亡,可一旦掉落深渊,意识就会被控制,到时候只会任由庄煜冰摆布。
隆隆声再起,本跌落深渊的魏谞踏着石柱缓缓上升,神情甚是得意。原来是他将棋子落在此处,不在据守一处。当石柱升起,他以指化气,朝对面射去,竟是一招“一剑浪天涯”。
庄煜冰见状不慌不忙,冷笑道:“好你个狂生,居然想到以此进招。”他斜身躲过,向左迈出一步,那落脚之地竟也是空空如也。但他没有迟疑,因为他落脚处也升起石柱。他猛地出掌,气势滔天,劲风绵密,无孔不入。魏谞哈哈大笑,斜出一剑,剑气却绕到庄煜冰身后。
“咦?”这两招极为精妙,庄煜冰从未见过,而且眼下这一招,跟之前凌楚瑜所使精妙剑法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不禁好奇道:“这是你新悟剑招?”
“不错。一共九剑。”
“九剑?可有名字!”
“天地九剑如何?”
“好狂!”
魏谞剑意正浓,气贯四方,上冲云霄,下破九幽。庄煜冰左闪右躲,身若惊鸿,毫不逊色。两人即是下棋,也是比武。
再说凌楚瑜从旁观看,只见两位大宗师目光呆滞,仿佛木头人,但手中落子却丝毫不怠,二人神交对弈,若不知情人看来,定以为是两个瞎子在下棋。
刚开始几手,二人下得稳健缓慢,可忽然间棋风陡变,均是杀伐果决,凌厉无比,看得凌楚瑜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大惊,这世上竟能有如此匪夷所思却精彩绝伦的对决。他登时精神一阵,随着二人落子凝神而观,仿佛陷入两军冲杀之中,突然间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晃晃,差点又喷出一口鲜血来,好在他即使扭头。
“看不得,看不得!”凌楚瑜心有余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