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瑜此时一心求死,什么条件都不假思索答应,这反而百里易十分意外。
吴罡知他因吸功大法导致内力全无,即便是有,也难抵百里易一掌,惊道:“凌小子,你这是一心求死吗?”凌楚瑜站起来道:“前辈莫要插手,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吴罡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胜其烦,急忙摆手,道:“你自己要想死,我不拦着你!”说罢气呼呼提着酒坛回到座位上。
阎罗王曾不惜内力替他压制真气,又替他向百里易求要吸功大法,可如今他如此不惜命,有些失望,低头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疾苦在身,宜善摄心,不为外境所摇,中心亦不起念。”吴罡还在生气,道:“阎罗王,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慈悲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曾也为他拼力几乎丢掉性命的余秋白怒道:“臭小子,我们不惜真气救你,你却如此轻生,早知道就不救你了。你若是想死,不如让我亲手结果你。”
凌楚瑜听众人之言,醍醐灌顶,心想:“对啊,三位前辈为了救我,内力大损,差点就死在莫山庭等人之手;骆师伯为救我,替我挨了仇东时一掌;东麻子和时瘦子为了救我,皆死在苍云山上,他们对我的大恩,我岂能相望。如今我重获新生,为了一点儿女情长就轻生,那就是对不起他们。”他忽然目光一沉,朝着阎罗王等人一拜,肃敬道:“各位前辈教训得是,小子受各位前辈大恩,今后再也不敢枉言死。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说接他一掌,朝接他一掌。”
阎罗王瞧他目光坚定,不似轻言求死,再观他气色,犹如深渊溪谭,深不见底,忽笑道:“凌施主,可喜可贺!”虽不知他为何痊愈,但还是由衷道贺。
秦之槐也瞧出凌楚瑜有些许不一样,虽不知他有何机遇,但如论如何,若要接下百里易一掌,绝非易事,道:“你可想好了?”凌楚瑜虽不再轻生,但对于骆歆心之死仍是愧疚,这一掌,就当是还了,道:“晚辈想好了!”然后朝着百里易喝道:“仇东时,你来吧!”
端坐在案桌前的百里易冷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拍案而起道:“好!”足下轻点,纵身跃出,身法俊俏,瞬间便落在凌楚瑜一丈之外。
“燕子抄水!”八散仙无不震惊,心想骆歆心对他真是没有私藏,竟然连韦风的独门轻功都传了去。
百里易计谋得逞,若能借此杀了凌楚瑜,自己模糊身世就不会曝光,也可除了心头之害,何乐而不为?可怜的是苏媚,若出言劝住,引众人怀疑不说,这当众违逆自己夫君,这会让他对凌楚瑜更加恨之入骨;若不阻止,万一百里易决意借此杀了凌楚瑜,这可又当如何是好。
正当她纠结着急之际,百里易大喝道:“接招吧!”右掌一起,猛地打出一招“归心似箭”,掌风猎猎,内力澎湃,朝凌楚瑜心窝钻去。百里易怕迟则生变,先下手为强,便全力打出这毒辣招式,欲置凌楚瑜于死地,只要凌楚瑜一死,自己身份的秘密就无人再知晓了。
凌楚瑜见他此掌威力惊人,料想他是想借此杀人灭口,急忙照着经书上的运功法门,体内真气突然奔腾而去,刹那间便聚集在胸口处,护住心脉。百里易右掌打来,砰然一声巨响,旁人纷纷惊呼,如此威力,这心脉非碎不可。苏媚也是脸色傻白,嘴唇颤抖,悲呼一声,差点晕死过去,全靠身边的丫鬟将其扶住。
凌楚瑜岿然不动,只感到胸口烦闷,似乎有千万只箭矢,欲冲破屏障射向心房。他自从将体内多股真气融合后,内力大增,又得经书上的奇妙心法,真气能在瞬间爆发凝聚。当接下对手一掌后,不待喘息,丹田又生出一股真气,聚往胸口。百里易却暗自讶异,起初他见凌楚瑜爽快答允,已经隐隐猜到他或许内伤痊愈,这才扬言敢接自己一掌。当他挥掌时,特意用了“摧心掌”中让人防不胜防的一招“归心似箭”。这一掌打出后,掌力会在跟对手内力相激后四散,若此时对手以为化解这招,定会暗暗放下戒心,此时才是这招威力所在,那四散的真气只是表象,只要自己再发力,那些真气便化作千万支箭,冷不防朝心房钻去,许多高手就是因为大意而死在这招上。岂知凌楚瑜不仅没有上当,内力反而自生,将自己的招式尽数挡下。
二人一动不动,实则是在互较内力。余秋白奇道:“凌小子这是怎么回事,他不仅内功痊愈,反而更强了。”其余人也看出了,但也不明其中缘由。
“这个臭小子,内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之强了!”百里易在心里怒骂,他精心的布局没有起到作用,羞愤不已。忽然他灵光一闪,思忖道:“既然你功力痊愈,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冷笑一声,运起“吸功大法”,由吐变吞,欲将凌楚瑜的内力吸纳进去。
凌楚瑜登时觉得内力倾泻而去,而对手却纹丝不动,这才知道他预想用“吸功大法”将自己内力吸走,他心知这“吸功大法”厉害,当即将真气藏匿起来,叫对手无迹可寻。他遵循经书上的心法口诀,真气顷刻间藏匿起来,叫他一点也吸不着。
吸不到内力,百里易登时觉得不可思议,才短短数月,眼前这个人已经变得如此可怕,自己引以为豪的武功也奈何不了半分,而且这个运功法门,竟有些与“玄清游炁”大为相似。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不会相信面前这个人竟会教中无上的神功。
“一掌已过,还不住手?”吴罡冷笑道:“教主这莫非是想耍赖?”他对百里易极为不善,奈何他乃百里无极之子,这不看僧面看佛面,人前得尊称一声教主。
百里易见大势已去,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掌力闪吐,朝凌楚瑜打了过去。凌楚瑜早就知他有此一着,聚气于胸,内力闪烁不定,引开对手掌力后,再行发力,砰地一声巨响,将百里易震退而去。
“好样的!”吴罡戳着红彤彤的鼻子赞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凌小子,敢和我切磋一下吗?”他说话不知分寸,其余散仙却微微皱眉。这教主一掌奈何不了人,传了出去教中面子何在,而身为八散仙之一的他还在这里冷嘲热讽。虽说阎罗王几人跟凌楚瑜关系不错,但教中颜面始终排在第一位,顿时叫他住口。
“玄清游炁?”百里易惊呼一声,凌楚瑜方才那反击,内力突然猛增,而且无迹可寻,不是“玄清游炁”又是什么?众人纷纷惊讶不已,都不敢相信。此时凌楚瑜才幡然醒悟,自己从这经书上领悟的武功,竟然是苍云教的镇教神功。
“不可能!”吴罡率先发话,道:“他怎么可能会我教神功?”他以为百里易为败北借故推脱。百里易怒目笃定道:“绝对错不了!他真气无声无息,我吸功大法根本吸不着半分内力,不是玄清游炁又是什么。他之前因体内多道真气共存,如今却安然无恙,定是这神功助他归墟导气,错不了。”
大厅里顿时沸生一片,秦之槐问道:“你真的会玄清游炁?”由于高时的背叛,这门神功可谓是失传了,若凌楚瑜身负此等神功,这对苍云教的复兴有着极大益处。
凌楚瑜不忍跟他撒谎,点头道:“小子不才,意外学得神功,多有得罪。”
百里易一听,又怒又喜,急忙道:“既是本教武功,快快交予出来。”他欲重振教威,若有“玄清游炁”,更是如虎添翼。可众人均是叹气,本教的武功失而复得,却靠一个外人,是何等悲哀。
凌楚瑜得此神功相助,内伤痊愈,本不该贪心,理因物归原主,可是这门神功乃是他从经书上领悟所得,只可意会,若真写下来,只怕难以下笔,只得摇摇头道:“我也不知该如何交给你们。”他这话旁人听了不甚其解,百里易更是认定他想独吞神功,喝道:“凌楚瑜,你既偷学得我教神功,竟还不知足,还拒不交还,实在可恨。各位,今日千万不要放过他!”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照理说有求于人,不应当如此强横,可这武功的的确确是苍云教独门武功,索要也是人之常情。崔颜只好硬着头皮道:“凌少侠,我教遭逢大难,教主罹难,武学遗失,是为大耻。还望少侠体谅,归还神功。”他肯如此低声下气,众人生平未见。凌楚瑜于心不忍,紧忙道:“崔前辈,您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无以为报。不是我小气贪心,而且这武功是我从一本经书上领悟出来,若让我写,我却不知该如何下笔。倘若稍有偏差,害人性命,岂不是徒生罪孽?”他此话不假,这修炼内功法门,惊险万分,若有差池,便是走火入魔。
崔颜听他语气,知道他所言非虚,可凭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便能悟出这绝世神功,简直匪夷所思,问道:“那凌少侠又是如何领悟出这门武功。”凌楚瑜叹了口气,如实说了,但其中隐去密洞的存在。
众人听了也是难以相信,虽说这武功是从经书上领悟出来不假,但没有高深的武学修为做根基,便难以成事,况且还是短短数月光景。百里易讥笑道:“空口说大话。这经文我也有,但我却看不出所以然来······”他忽然知道说错话了,可惜为时已晚。
凌楚瑜道:“各位前辈,你们也听到了,经文已经给他了,至于这武功,还请贵教教主多多费心。”他此言颇有挑衅意味。百里易怒道:“胡说!我怎知你所给你经文是不是真的。”凌楚瑜道:“既然如此,我大可当即背诵,你可以一一对比,若有半点差错,我凌楚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众人清楚,若真在经文中弄虚作假,是决计不可能记得作假的部分。凌楚瑜敢如此说,说明这经文定是真的。
百里易曾私下研究过经文内容,只是普通摘抄引用的典故,并无其他,看了几遍便昏昏欲睡。若能在中领悟武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他深信凌楚瑜定私藏武功,拿此作借口,道:“凌楚瑜,你别耍赖,那只是普通经文而已,若大家不信,大可传阅,以便真假。”
众人觉得是一理,纷纷同意。百里易从怀中拿出手抄经文,给众人传阅,他们从未见过真本,看完也是直摇头,相信不是什么武功秘籍,只是一本普通经书罢了。百里易见众人神态,道:“难不成大家都是愚钝之人,只有你凌楚瑜能看出其中秘密不成?”
凌楚瑜也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但众人都看不出,自己也解释不清。他心知百里易的为人,若今天不交出心法,定走不了。他思前想后,心想,“我虽不懂是如何修炼的,但是可以逐句加以解释,这样不就行了。”但他看向百里易后,心里又寻思,“不成。仇东时狼子野心,若给他学了去,万一他用来对付中原武林高手,岂不是祸事。”想到这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各位,经文我已经交付贵教,至于贵教主如何从中参悟,便无我无关了。”他说得坚决,正要离去。岂知冯易颜拦住去路,正色道:“凌少侠,你能身兼我教两大神功,定是福泽深厚。可我教遭逢大难,如今高时叛逃,根基不稳,若没有神功护教,他日高时领着那些正道人士再攻上山,我等又该如何抵挡?还望凌少侠看在我教神功助你的份上,施以援手。”
他说得语重心长,没有丝毫长辈命令的语气,完全是请求之意,其余散仙都微微错愕,连冯易颜自尊如此高的人能低声下气。凌楚瑜左右为难,若此时教主换做他人,他定会将自己所参悟武功心得一一道出,可仇东时狼子野心,妄图一统武林,若这武功交予他,定是害人不浅,他又何尝忍心看江湖再起血腥。
秦之槐叹道:“冯老弟,算了吧,别强人所难了。我想凌少侠说的是真话,这武学深奥,又怎可能一一道尽。我教如今风雨动摇,当要人心齐,所有困难自然迎刃而解。历代教主不都是如此挺过来的吗?”冯易颜听罢也只得打消念头。
凌楚瑜抱拳致歉,道:“多谢道长谅解。若他日正道如故来犯,凌楚瑜誓死护教。”他清楚历代教主所坚持之事,故而说话铿锵有力。秦之槐笑道:“凌少侠有心了。”
“各位,凌楚瑜身怀我教武功,就这样让他离去?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轻视我教,认为我教虚有其表。若他们见势来犯,我们又如何抵挡?”
“必当誓死护教!”崔颜淡淡说道。
百里易道:“若个个都能像崔叔叔这般忠心为教,自然是好。但此非长久之计。我教经此内斗,实力大损,若此时正道来攻,我们该如何抵挡。若没有神功,谁能击退当今武林盟主,谁又能言胜高时?”
八散仙沉默不语,如今苍云教实力大减,休养生息方是头等大事。可高时的背叛让他们雪上加霜,教中无人是身怀“玄清游炁”的二人的对手。
吴罡忽冷笑道:“真是笑话。我教什么时候要靠武功来自保了。我说百里教主,你可比历代教主差远了。即使在危难之间,大家都是齐心协力,共同遇敌。若真的要靠武功,百里无极教主武功当时冠绝天下,也阻止不了我教覆灭。”他说得极为中肯,都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一个教派的延续靠的不是绝世武功,而是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的毅力。古往今来,有多少绝世武功被泯灭,消失在江湖中,而留下的只有门派,有了门派,武功才有留下的价值。
“若教主你真想要维护本教,那就请你亲自出手,向凌楚瑜讨要。”吴罡补了一句,显然这一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百里易心里冷笑,“你们跟他交情甚好,不好意思出手,就袖手旁观?好,既然这样,我就出手教训一下他,也正好遂了心愿。”
他打定主意,虽然知凌楚瑜武功今非昔比,想胜并非易事,可他今日就要趁势打压一下凌楚瑜,好让旁边的女子死了这条心,也可趁机收揽人心。
“好,既然如此,为了维护本教声誉,本教主这就前来讨教几招,以让人知道,我苍云教岂是任人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