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侠名尽付东流水(上)(1 / 1)

侠骨照银枪 3井瘦 5149 字 3个月前

山语阁地牢中,凌楚瑜已经不吃不喝三日了。

那一夜他吸了五位正派年轻一辈的内力后,身体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异样,但是他的心,一直没有平静。

仇东时并不想要了自己的性命,而且他或许会放了自己。一个学了魔教魔功的正派少年,被整个正道江湖人追杀,这一出戏码,可是让人回味无穷。

让凌楚瑜不理解的是,在这场戏中,骆歆心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吸功大法是她给自己的,若她与仇东时一起要谋害自己,却又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当年辱了她的儿子,如今要伺机报复?可就算如此,凌楚瑜母亲说过,她在东海派中,与骆歆心关系最好,即使再恨,光凭这层关系,也不该如此算计。难道这么多年仇恨让她变得冷酷无情?若是这样,那晚上她对自己所说得深情款款,都是伪装出来的?那如果骆歆心毫不知情,取来武功真的只为了帮助自己,那仇东时一定知晓,他能在自己快走火入魔时候送来人助自己练功,可见他对吸功大法的副作用是了如指掌,才将计就计,设了这么一个阴谋。这样的人,心计城府让人害怕。

“呵呵…”一阵沙哑孱弱的笑声传来,将正在发呆的凌楚瑜唤醒。

“谁?谁在笑。”凌楚瑜被关押这里这么久,以为就只有自己一人。

良久,才有回应道:“小子,你三天没吃饭了,不如给我,别浪费了,老子饿得很。”

凌楚瑜心头一震,原来是隔壁的汤达。他自从被仇东时废掉武功后一直关在自己隔壁,数月下来一言不发,凌楚瑜差点忘了有这个“邻居”。

凌楚瑜走到牢门处,将手伸出栏杆外,把木盘推到自己所能抵达的范围,道:“给你!”然后侧头贴着牢门,从缝隙中瞧见一只细瘦如柴的手缓缓伸出,尽可能伸出外面,往地上慢慢摸索,待碰到木盘边缘,将它拖了过去,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抓向那半只肥鸡,随后就是一阵狼吞虎咽的声音。

“妈的,伙食比老子的好太多了。”他边吃边骂,看来他恢复不少元气,没有当初刚进来时那惊恐万分,手足无措的样子。

待他将凌楚瑜递过去的木盘上的食物吃得干净,打了一个饱嗝,道:“爽!你小子暴殄天物,以后不吃就都给我,老子整天馒头咸菜,嘴巴都淡出鸟了。”

凌楚瑜瞧着无趣,背靠在牢门口,无力道:“好,都给你!”

汤达有些埋怨的道:“我跟你一同被抓来,待遇却天差地别,真是同人不同命。”凌楚瑜此刻没心情与他闲聊,倚靠在牢门上发呆。

良久,汤达忽然笑道:“你小子与仇东时有仇,照理说他对你应该比对我还惨才对。哦,我明白了,骆歆心是东海派的人,与你源远颇深,定是她这般好生招待你,说不定还能将你放出去。”

凌楚瑜听他语气有些怪异,道:“怎么?你不会想让我带你出去吧。你若是出去了,向高时告密,到时候仇东时小命不保,我也算是报仇了?”

“嘿嘿!”汤达笑道:“你小子脑袋瓜转得不错,我是有此意。可是他仇东时不傻,这关乎他身家性命,能让我出去?我如今能活,不过是他为了扳倒教主而留下我一条贱命,我若听话,或许以后他扳倒教主后会留我一命,若我想逃,哼哼,怕是活不过明天。”

“你倒是看得很通透!”

“关了这么久,不通透不成,就为了活下去!”言语中有些英雄末路的感叹和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一身内力尽失,普通废人,谁都不会收留他,而且他知晓秘密甚多,说不定到时候会被高时杀人灭口。而仇东时既然想利用他的情报,自己仍然有活命的机会。

“听你声音,中气倒是十足。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被吸功去内力后快速恢复。我有几次莫名其妙地昏睡过去,想来是有人不想让我知道什么,故意下了药了吧。”

凌楚瑜恍然,仇东时和骆歆心见自己时候,定是怕他知道,故而将他迷晕过去,道:“怎么,你什么时候这么多事,知道太多恐怕对你不利,还要听?”

“无妨无妨。”汤达道:“你自己自言自语,我又如何管得,就当解闷。再说了,你也不是什么事都与我说,不是吗?”

凌楚瑜沉默良久,终于想到一个能与他说的事,问道:“你对吸功大法了解多少?”

汤达直言道:“应该比你多!”

凌楚瑜就把那晚似走火入魔,然后吸人内力的事情说了。汤达听罢一阵冷笑,道:“此子心计城府,老辣独到,你着了他的道了。”

“为何?”凌楚瑜之前也思前想后,唯一出的问题恐怕就是吸功大法上了。

汤达冷笑道:“这吸功大法乃我教秘籍,教主高时都没有,岂是如此轻易就能给你?用脚指头想就知道,定是他在里面动了手脚。”

凌楚瑜不信,道:“那我经脉重塑,伤势复原,这是吸功大法无疑。”

“你小子又精又滑,不给你点甜头,你会上当?”汤达说道:“这吸功大法一旦练上,身体对内力的需求就如饥似渴,它会在不经意间影响你的身体,让你一直想练。内力这东西,是一步一步扎实练出来的,没有捷径,千辛万苦想要的却在朝夕间获得,谁能不贪?”

凌楚瑜回想起来,确是如此。当他练第一层后,身体会出现对内力的欲望,而这种欲望,后来促使他继续练习后续的吸功大法,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难道那晚我吸人内力,也是受它影响了?”

汤达沉思道:“吸功大法是一门吸人内力为已用的武功,故而修炼时候,需将自身内力散去,让自己丹田空空,这样才不会相冲。你之前被仇东时吸走内力,再研习这门武功定是事半功倍,只可惜呀…”

“可惜什么?”

“这吸功大法一旦练成,人应该毫无内力,就得靠吸人内力,再自行修炼。可惜你却倒行逆施,练完第一层后,竟自行运功修炼。有了内功根基再去修炼后面的,内力不纯,暴戾暴躁,若不能调和,定会经脉断裂而亡。”

凌楚瑜听完是胆战心惊,惊道:“那如何调和?”

“当然是吸纳别人内力,与自己体内真气融合,方能调节。”

凌楚瑜如遭雷击,原来这一切都是仇东时精心设计的。

汤达笑道:“看来仇东时那小子对你了解很深啊,知道你定不会研习后面的武功,就事先吸走你内力,让你痛不欲生。而后故意将这武功给你,让你燃起希望,待你身体复原后,你定不会修炼后面功法,可这时候的你却欲罢不能,修炼完是迟早的事。然后他故意隐藏其中练功的禁忌,因为他明白你若知道,一开始宁愿不恢复内力,也定不会练。呵呵,此子心不善。你算是着了他的道。”

凌楚瑜听罢,想通了很多,从自己被擒开始,仇东时就开始了他一步步地计划,让自己学吸功大法,为的是让自己身败名裂,即使能出去,也是为正道所不齿,其心计之深远,令人胆寒。

“小子!”汤达忽然道:“或许你不久就可以出去,但是你出去后,不一定比待在这里好。你们两个是什么深仇大恨,他竟然将你算尽如此。”

凌楚瑜心有所悟,沉思良久,忽然开口道:“若我能出去,定杀了他。可我学了吸功大法,他怎么可能会让我离开,除非又废了我武功。”

“若真是这样,那刚才我就高看他了。如果只是为了让你名誉扫地,这样岂不是多此一举。莫不是他还藏了什么手段?”

“随他吧!”凌楚瑜道:“如今我是阶下囚,他想怎样就怎样。再不济,我大不了拼死一战。”

“呵呵,我自身都难保,还关心别人,也是吃饱了撑得。”汤达伸了一个懒腰,长长打了个哈欠。

“你为何跟我说这么多?”凌楚瑜有些奇怪,要不是自己偷听他和朱格说话,他也不会被仇东时吸走内力变成废人,后者更加不会死,他如今依旧是苍云教的堂主,威风八面,哪里会是如今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良久,对面传来阴森森的声音,“我想看你是怎么被仇东时玩死的。这小子阴沉歹毒,心机又深,我想看看他全力算计之人的下场。哈哈,我如今这般模样,你也有一份功劳,就当是给我的利息吧。”

“哼,真是难以理解!你是想看看我的下场,你也心里好过一些。”

“没错!我如今是一个废人,唯一有用的是我知道的秘密对他有用,我才能留得性命。我跟了高时很久了,他什么性格我会不知道?阴鸷冷酷,他能对你好,可一旦威胁到他自身利益,定会将你铲除,不留一丝情面。所以在他手下做事,只要不被擒,一切好说。一旦被擒了,即使你是铁口金牙,一字不说,在他心里,你已经是背叛。我为了这条命,也只能和仇东时合作了。”

“即使你帮了仇东时,他也不见得会留你性命。”

“你错了。就是因为我贱命一条,他才会留我。不过你不一样,不管你如何,他都会想尽办法折磨你,直到你死为止。我也同情你,惹了这么一个小人。哈哈!”

“那你就没有想过,我们联手,将他们扳倒?”

汤达怔了怔,旋即哈哈大笑,道:“你我如今自身难保,还想将他们扳倒?你真是痴人说梦话。”

凌楚瑜讥笑道:“枉你还是个人物,眼界这么小,难怪只想着苟活于世,整日畏畏缩缩过日子。”

“嘭”地一声,汤达双手抓着牢门铁栏杆,奋力一摇晃,道:“臭小子,你住口!”

“住口就住口,反正你一心就为活着,至于如何活你在所不惜,难道想一辈子像摊烂泥一样活着?若是这样,我不如去死。”

“你说得倒容易。现在我们都是别人板上鱼肉,任人宰割,别在这里跟我谈什么骨气,那都是屁。骨气能让你活命?只有活下来,才是最实际。”他肆意宣泄,因为他怕死,他也不想死。为了能活命,他可以出卖高时,可以做任何事。他坚信,命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那我能让你活出个人样,你也不愿意?”

“放屁。”汤达没了兴趣,起身往回走,道:“别做梦了,你自己都逃不出。”

“若我逃出去了,你可愿意一试?”凌楚瑜坚定不移道:“活出个人样。”

对面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你有什么计划?”话刚说完,却又摇摇头,自己怎么会信一个毛头小子的话呢?看来真的是怕死没志气了。

“你身上有东方魄勾结高时的证据,既然仇东时想利用这个情报扳倒高时,那其他人为何不能利用这个情报扳倒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人呢?”

汤达似乎看到一丝希望,惊道:“谁?”

“欧阳靖!”凌楚瑜淡淡道:“若我能出去,我会联络欧阳家,把他们勾结的事情一说,你会想到欧阳靖会如何吗?这个已不用我多说了吧。”

汤达身躯一震,自己居然没想到这层。这欧阳靖对失去武林盟主之位十分介怀,若不是当年将密道消息透露出去,这东方魄还真当不上武林盟主。现如今二人明争暗斗是愈演愈烈,若此时倒向欧阳家这边,以他的为人,自己不仅能保全性命,而且会比在仇东时和高时手下活得更像人。

“哼,你有这个本事?他欧阳靖也不傻,凭什么相信我。”

凌楚瑜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些动摇,道:“欧阳靖的为人你应该知道,最看重忠和诚信之人。忠义嘛,你有反骨,是算不上,至于诚信嘛,你还有一丝机会。只要你开价合理,他定不会反悔。我若能逃出去,定会帮你联络,到时候你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不仅性命得保,以后的生活也是有模有样。”

“你若出去了,又如何联络我?这里可是苍云山,你又如何得救我?而且万一我被杀,你赶不及又怎么办?”

他一系列问题如连珠炮弹,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但却从他语气中透出有一丝希望。

“密道!”凌楚瑜淡淡一句,道:“密道在哪?”

“密道?”汤达有些意外,失落道:“这密道早在二十年前就被高时封了,他小心翼翼,可不放心东方魄。”

“狡兔三窟,必留后手。这苍云教虽占尽地利,可也是独山一座,若没有退路,岂不是坐以待毙。我估摸着密道或许被高时封了一半,出口另外找人掘开了,是他没告诉你而已,看来他也不放心你。”

汤达冷冷道:“怕我有一天像他一样反了自己主子。他做过这样的事,比谁都知道这其中厉害。”顿了顿,道:“密道就在聚义厅教主的座位后。机关在座椅的左手边,我想入口他肯定没变,只不过出口机关在哪,你就得多花心思。不过你又怎么去得了聚义厅。”

“这个你不需要操心。你现在想的是如何能活得更久一些。”

恢复一丝生气的汤达惨笑道:“我竟然相信你,我是疯了吗?”

“因为你已经没有得选择。祈祷我能活着出去吧。还有我们这次谈话,千万别说出去!仇东时是怎样的人,你应该清楚!”这一句不是忠告,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