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良久未见动静,朱格有些奇怪,噘嘴朝汤达轻吹口哨,“诶,怎么不点灯?”汤达有些尴尬道:“我身上没带火,你带了吗?”朱格一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语气嗤了一声,翻了翻白眼,往自己身上摸去,竟也没有火折子,这才想起来,火折子方才在书房点燃了蜡烛后就放在桌上。此时屋里漆黑一片,书房凌乱,根本就是瞎子摸黑。书房本有盏烛灯没有熄灭,却被凌楚瑜闯入时掐灭。朱格骂骂咧咧,骂他诡计多端。
此时仇东时也进来,瞧见屋里漆黑难辨,道:“汤堂主?”汤达做贼心虚,生怕凌楚瑜告密,急忙道:“少公子,您怎么来了?这个小贼交给我们对付即可。”
“对付?”仇东时冷笑道:“是想杀人灭口吧。”
汤达干笑道:“少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是奉命行事。”
仇东时冷笑置之,高时暗中勾结东方家,恐怕教中兄弟均不知道,这可以好好利用,为自己今后的夺位手握一重要筹码。可话说回来,目前得要保住自己死对头的性命,方才听凌楚瑜这么一说,似乎这二人还有什么惊天秘密被他知晓,才使得他们痛下杀手。
“少公子,有火吗?”汤达生怕节外生枝,向人讨要火折子,一旦发现凌楚瑜,即刻杀之。仇东时笑道:“汤堂主,我今儿也忘了带了。”汤达将信将疑,但也说不得什么,眼下竟然为一簇火苗为难着急。
朱格沉声道:“汤堂主,我往左搜,你往右搜,这房间就这么点,我就不信他能飞天了。”汤达点了点头,左手又拿出一把三尖钢叉,慢慢向前移动。
这屋子不小,长有两丈,宽也有一丈多,屋里家具也颇多,一面屏风后是沐浴的地方,靠近书房的门。
“少公子。”汤达朝沐浴的地方摸去,不忘朝着门口的仇东时道:“这里屋黑,还有劳你把守门口,以防那小贼偷溜。”
“放心,有我在,他逃不了。”
凌楚瑜此刻躲在床幔后,右手拿着一块砖头,大气都不敢喘。他探出半个头,在黑幕中看见两个人影在缓缓移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西边通往书房的门口,仇东时正站在那里。北边是房间大门,正对的就是南边的妆奁,妆奁台往上就是沐浴的地方。中间有个圆形大桌,两张圆形凳子,凌楚瑜若是想从中间过去,就必须得绕过那圆桌子。刚才听他们所言方位,汤达在沐浴的地方,而朱格是沿着门这边而来。
凌楚瑜不敢乱动,屋里如今鸦雀无声,只要有些许动静,以朱、汤二人的耳力,定会察觉。若想在被二人合围前逃走,就必须俯身穿过中间这张圆桌,那样动作会非常慢,而且即便是穿过了,门口还站有一个仇东时。倘若从大门离去,以自己的轻功脚力,如何跑得过朱格这个情报头领,这真是进退两难,左右都是死。
二人一步一步慢慢接近,终于来到床前。两人对视一眼,左右分开,各守一角,全神贯注。
“凌少侠,别藏了,若现在投降,我还考虑留你一个全尸。”朱格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阴森森道:“不然的话,哼哼,我手上可有三十六种酷刑,定要你都尝了遍,再慢慢让你死。”
一旁的汤姆也随声附和道:“朱兄逼供的酷刑我是亲眼见过。很多人在朱兄的酷刑面前撑不过三种。凌少侠知道人彘吗?我可有幸见过一次,那人嘴巴严得像被铁水浇铸了一般,三十六种酷刑使了一遍,他终于想开口招供,但朱兄却不坐允,将他四肢斩去,装在坛子里,脑袋上只剩一个嘴巴能动,别提有多惨了,不等问他,他却发了疯似的将所有事招供出来。说完后他唯一相要的,就是想一死了之,结束这种折磨。但是朱兄偏偏不让他死去,割去他的舌头,让他在痛苦中慢慢被折磨而死,最后你猜怎么着?他被吓死了。哈哈!”如此惨烈之事汤达说的时候兴致盎然,完全没有丝毫人性,不说凌楚瑜听了都寒毛直立,就连仇东时也哆了哆了身体。
二人不见动静,心想凌楚瑜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便小心翼翼地床幔左右撩开。忽然“嗖”地一声,有东西从里面窜出,将二人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去,“咚隆”一声,似乎是硬物砸在地上的声音。二人瞬间就知道中了计,还没回神,只听“咯吱”木头断裂的声音,四角支撑床幔的木棍齐齐折断,那厚重的床幔就朝二人压了过来。
“糟糕!”朱格惊呼一声,他与汤达被床幔蒙头盖脸,乱做一团,手舞足蹈地想将身上的床幔拿来,岂知这床幔不仅厚重,而且多达三层,两人在里面是越扯越乱。一个不小心,不知是谁踩到床幔,用力扯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不仅如此,摔倒时还绊倒另一个人,两人“哎哟”一声,滚做一团。
汤达怒骂一声“臭小子”,双手将钢叉笔直往上刺破床幔,左右怒分,只听嘶地长响一声,床幔被撕出一道口子,汤达从中冒了出来,左右看看,见人影往门而去,打开大门向外逃去。
此时朱格也从床幔中挣脱出来,双手左挥右甩,将床幔从身上扒开,狼狈不堪,第一句话就问,“人呢?”汤达冷声道:“往外溜了,追!”二人急忙迈开腿,往外追去。
凌楚瑜刚离开屋子不足数丈,身后的朱格和汤达也都破门而出。
“臭小子,往哪里跑!”汤达怒火中烧,誓要将凌楚瑜生擒活剥了。手中三头叉脱手而出,飞向凌楚瑜后心。
汤达武功可能没有朱格厉害,但这投暗器的手法却是一绝,这要是被击中,非入肉三寸不可。凌楚瑜后背忽闻凌厉破空声,回身一瞧,那钢叉已然逼近自己咽喉,急忙手掌一翻向上推去,将钢叉推上半空。这钢叉带着内劲,震得凌楚瑜手掌生疼,虎口崩裂,咧嘴直喊疼。朱格趁着凌楚瑜停留之际,大步流星绕到前面,鼓足了劲就是一掌。凌楚瑜瞧着掌风猎猎,不敢托大,也铆足了劲双掌封上。
“咦?”朱格有些意外,匆匆收回了掌。凌楚瑜也觉奇怪,若他使全力,自己非吐血不可,但他却中途收手。汤达从后面包抄过来,与朱格呈合围之势,生疑道:“朱兄,为何手下留情?”明眼都知道,朱格方才那掌足以让凌楚瑜吐血三斗,但他却在途中将掌收回,凌楚瑜才躲过一劫,汤达不明其意,开口质问。
“小子!”朱格不理汤达,朝着凌楚瑜不怀好意道:“你这武功不错,我要留你性命,慢慢拷问。”凌楚瑜一怔,原来朱格是看上自己的家传武功“玄火功”。
今日在东方家,凌柏川一鸣惊人,打败剑气纵横、走火几乎入魔的孙平风,不仅因为他枪法出众,其内功修为之强,也属罕见。刚才他与凌楚瑜对掌时,感到对手的真气灼热,经脉隐隐发热,不得不运功抵抗,心下觉得这武功不俗,想据为己有,凌楚瑜那孱弱的身体都能有如此境界,自己若学了岂不是如虎添翼。他虽忠心耿耿效忠东方魄,但却不曾得他传授“玄清游炁”一招一式,心中难免有些介怀。如今这凌家的内功不俗,若能学了,说不定武功能比肩公孙如是也说不定,故而掌力至半就回收,并没有取他性命。
汤达一听朱格要留凌楚瑜性命,又瞧见仇东时临近,生怕秘密泄露,低声喝道:“朱兄,此人留不得。”
“放心,他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朱格颇有自信地笑了笑,外人看来,竟有些胆寒。
此时仇东时已然来到跟前,朱格道:“少公子,此人偷听我们谈话,为了保守秘密,我得将他生擒带回拷问,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他说话平和,语气却咄咄逼人。他根本不把这个少公子看在眼里,二十年多年前,他可是亲眼看见百里无极的儿子被高时身首异处,而如今却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年龄相仿的人冒充,心想该是高时为了笼络人心所使用的手段吧。一个棋子,他在不在意高时的想法,况且他已知晓秘密,说不定到时候高时也留不得他。
仇东时隐隐不快,他从小被埋下复仇的种子,誓言杀东方魄为父报仇雪恨,眼前这个朱格虽不是元凶,但也是帮凶之一,照理说也一并杀了才痛快。但想了想,这朱格不仅武功高出自己很多,而且他竟与高时有勾结,其中关系复杂,他就不怕自己回到教中大肆赞扬,这样高时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仇东时!”凌楚瑜道:“你就不好奇,为何高时会派人联系当年灭教的元凶?”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让仇东时有些犹豫。汤达心叫不妙,生怕凌楚瑜再说出些重要的事,急忙喝道:“少公子,别听他胡言乱语。此一时彼一时,曾经的敌人也可以成为朋友,这小子显然在挑拨离间,让我料理了他。”
他正要动手,仇东时却道:“且慢!我倒是想听听他怎么说?汤达,你只是区区堂主,三番五次无视我,敢违抗我这个少公子的命令吗?”
汤达一愣,眼中顿时杀心四起,心想,“呸,什么少公子。只不过是教主给你面子罢了。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孽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他朝朱格看去,眼中充满杀机,朱格一瞧,饶有所悟,微笑点点,好像在说“看来你们的少公子也不过是个随时可弃的冒牌货”,二人打定主意,先擒凌楚瑜,再杀仇东时,几乎同时发难,攻向凌楚瑜。
“汤达!”仇东时呵斥一声,怒目圆睁道:“你敢违抗我的命令。”汤达充耳不闻,一心要将凌楚瑜杀了。凌楚瑜岂是他们二人对手,三两招就被打得灰头土脸,朝着仇东时道:“你傻啊,我死了,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仇东时恍然,自己已然发现高时的秘密,这对他在教中的地位可是岌岌可危,唯有将自己杀了,才能守住与东方家勾结的秘密,然后再杀人之罪嫁祸给凌楚瑜,对外说是两人仇人见面,大打出手,最后同归于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汤达斜眼瞧去,发现仇东时有些犹豫。此次下山,这少公子硬是要随自己下山,教主高时迫于教中压力才同意,但私下吩咐自己,万事留心,切不可让他触摸关键核心。当二人抵达应天府时,汤达并没有把真正秘密联络点告知,而且另外找了一出偏僻的地方住下。每次出门都小心翼翼,左顾右盼,以防被仇东时跟踪。为了保险起见,他只来去一次秘密联络点见过朱格,其余时候都是到处瞎逛,鱼目混珠。但这说巧不巧,唯一一次去秘密联络点时候,却被仇东时在大街闲逛时发现其踪迹,心中好奇,就便悄悄跟了过去。而今夜汤达深夜外出,他本不想多管,但想来自己到应天已经多时,这汤达整日乱窜,似乎有意隐瞒,再三思虑下,还是决定跟出去一瞧,但早就没了他的踪迹。想到之前他曾去的一处房子,不疑有他地就往那里去了。
汤达心知自己疏忽犯了大错,教主再三交代他不要暴露,却还是泄露秘密,若仇东时回去将自己所做之事告之教中人,不说高时能不能保他,那个铁面无私的判官崔不笑定会将他以教规处置,严刑拷打。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反正这个不明来意的“少公子”在教中也没根基和人脉,高时也就碍于大局才封了一个“少公子”名头,只要杀他时候处理得当,再嫁祸给别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他杀心已定,生怕仇东时乘机逃了,也不等拿下凌楚瑜,转身就朝他攻去。那柄三尖钢叉发出恶毒的光,直扑仇东时胸口而去。
仇东时倒吸一口凉气,猛喝道:“汤达,你好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