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群雄反应,只听得“哈哈…”一声长笑,一袭灰衣的男子踏砖而来,他身体盈盈,脚下却左颠右倒,似乎站都站不稳。一脚差点踩空,往前踉跄几步,将倒未倒之际,那瘦弱的腰背忽然后挺,右手高举,手中葫芦里酒浆如水注下,送入口中。
“臭道士,紧赶慢赶,还是输你了。”他搓着红红的酒糟鼻,有些醉意道:“不过我不是最后一个。”
“秦之槐、吴罡,你们两个魔头,竟敢孤身闯我孔家庄。”孔韫拍案而起,欺身而出,其余人紧随其后,怒斥道:“来人,拿下!”
“孔韫,我何时成了什么随便猫狗就打发的人了?”只听得两声惨叫,两具尸体被丢在前厅,均是孔家家将。孔韫一阵心疼,怒喝道:“是谁干的?”
“老色鬼!”吴罡调侃道:“你和臭道士同出一门,为何轻功差得如此之多,你可是排在第三哦。”那杀人的余秋白缓缓现身,有些生气地说道:“哼,要不是你耍赖,我怎么可能输你?”吴罡捧腹大笑道:“输了就是输了,哪来这么多理由。你看你师兄,他也没说什么,就你叽叽歪歪,忒不像个男人。”余秋白脸一阵红一阵白,道:“你才是那个最不要脸的人。说好同时出发,你却偷偷改了沙漏,让我们晚了一刻,不然你怎会比我还早。”
“三位大驾光临,在此谈笑风生,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未免有失礼数吧。”欧阳靖面色凝重,不知道三人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唯恐有异常,急忙让蒋狄父女查探。罗凌云怒气更甚,越众而出,指着吴罡喝道:“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今日送上门开了,好极了,鹰骑何在?”
“在!”一干鹰骑齐齐而立,虽没了骏马,但人人都是精锐,杀气腾腾,掌心按住长剑柄,随时接令杀出。
欧阳靖唯恐有埋伏,立马制止道:“三位来孔家庄杀人,太放肆了吧。”余秋白却道:“你们来我苍云山,杀我教众兄弟时,又曾想过放肆二字。”
罗凌云冷声说道:“笑话。魔教中人,作恶多端,杀一个,世间就少一个害人的妖人。”秦之槐眉头紧皱,如今正邪之分如此严重,这区区二十年是化解不了的了。
“好一个杀一个,少一个,那今日我便杀一个,少一个。”群雄闻声望去,只见一掂着肚子的和尚缓缓而来,他笑容满面,像极了慈悲为怀的得道大师,可方才那话从他口中说出,竟让人不寒而栗。
“弥勒佛阎罗王,你也来了。”公孙如是道:“那其余魔头应该也到了吧。”
一道人影忽然立在外墙上,那人横坐在上面,一条腿在墙边晃悠,慵懒道:“现在才发觉,是不是太迟了。”
“还有更迟的!”黑脸判官缓缓而至,道:“如今的所谓天下英雄,不过尔尔。”与他并肩而行的儒雅男子附和道:“乌合之众,不值一哂。”
欧阳靖大笑道:“苍云教八散仙都来了,好好好。”群雄均是震惊,这八人都是魔教精锐高手,名震江湖多年,如今齐齐而至,怎能不惧。
“为何你们八人只来七人,曲影踪何在?”孔韫心细如发,发觉其中不妥,只听得欧阳靖道:“怕是早就潜伏在我们之中了吧。”群雄听罢纷纷左右侧目而观,然均是认识之人,并无异常。吴罡哈哈大笑,道:“若这么简单让你们识破,他鬼影子之名岂不是成笑话了。”
来者不善,欧阳靖正色道:“八位到此,有何指教?”余秋白向前一步,不怀好意道:“欧阳靖,你带着这些酒囊饭袋攻打我教,作为东道主,怎么不回一份礼?让你们空手而归,岂不失了礼数。”
“就凭你们八个?”公孙如是蔑视道:“就敢视天下英雄为草芥?”吴罡大笑道:“天下英雄?你公孙狗贼也配?”公孙如是被冷嘲热讽,勃然大怒道:“吴罡,你再嚼舌根,休怪我无情。”吴罡满不在意,手指一勾,道:“来,上次没打够,今天定要你跪地求饶。”
“玄机道人!”秦之槐作为八散仙中地位最受尊重之人,欧阳靖自然向他问道:“你们来此,有何目的?”秦之槐叹气道:“欧阳家主,此次你们攻我山门,杀我教众,这仇是结下了,我们八兄弟前来,就是为了替死去的教众兄弟讨个公道。”
吴罡不耐烦了,他为人直来直去,最讨厌这种说词,嚷嚷道:“臭道士,别跟他们文绉绉的,我们就是来打你们个落花流水。”
罗凌云大笑,道:“公道?你们魔教残杀武林中人还少吗?有什么资格说公道。”秦之槐道:“罗英雄,我教自二十年前就隐身江湖,不理江湖事,为的是保全性命。如今你们大举攻山,屠杀我辈,这可说不过去。”
“那吸功大法又是什么?”欧阳靖淡淡道:“这魔功重现江湖,害了不少人,引起不小的轰动,你还说你们这是明哲保身?”秦之槐语塞,若不是仇东时以吸功大法为祸人间,那些正道人士也不会针对苍云教。
余秋白接话道:“是又如何?比武切磋,刀剑无眼,被刀剑杀就是正?被吸走内力就是邪?可笑至极。”
“靠吸人内力来提升自己内功,本来就是歪门邪道。”群雄中有人抗议。“对呀!正大光明的比武,输赢在天,这才是正道。”
沉默寡言的崔颜道:“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是正道。”
欧阳靖道:“看来诸位今日来此,定是要个输赢。来者是客,怎么个比法?”
余秋白道:“爽快!苍云山上,大家互有胜负,这次我们八人前来,就是为了讨教诸位武功,好让世人明白,我苍云山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一对一?”公孙如是疑惑道。
“废话!”吴罡大叫咧咧道:“我们八散仙光明磊落,不一对一比武,怎么能向世人证明我们的厉害。”
罗凌云早就按耐不住,围攻苍云山时,他被困八极阵,全靠一个小辈领路才脱离险境,随后又被迫撤退,他纵横大漠数十载,还没有如此憋屈的场面,如今敌人登门挑战,定要好好出口恶气,大声喝道:“好!都说苍云八仙武功出神入化,我早就想领教领教。”
“且慢!”欧阳靖唯恐有诈,谨慎道:“这比武该如何比法,规矩又如何?”吴罡道:“这个简单,我们这里八个人,你们选出八个人,然后一一比试,哪方赢的多为胜。”
“好!”欧阳靖爽快答应道:“既然你们登门挑战,若不应战,倒显得我们胆怯。”冯易烟补充道:“为了公平起见,双方出场人的顺序先各自写下,再依照次序出战,比试题目轮流出,这样很公平吧。”他素来稳重,而且事关名誉,不得不考虑周全。欧阳靖思忖半晌道:“好!但事情仓促,得容我方商议一下。”说罢领着众人回到大厅里。
“欧阳兄,让我打头阵!”一回到大厅里,罗凌云自告奋勇,苍云山一战没能使他扬名立万,一直耿耿于怀,若能胜了魔教的高手,定能名动江湖。欧阳靖笑道:“罗大哥莫急,比试共八场,我们要好好排兵布阵,不争一朝一夕。”孔韫赞同道:“不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惜我只是一介商贾,不然定助欧阳兄一臂之力不可。”
苗之山豪言道:“欧阳兄,算我一个。苍云山上,我手下儿郎死伤不少,我定要雪耻!”
“我来!”群雄纷纷毛遂自荐,都要报仇雪恨。欧阳靖环顾一周,与群雄当下商定,由欧阳靖、罗凌云、公孙如是、骆天浩、苗之山、蒋狄、吴沛山及韩大钧八人应战,可这先后次序却是久久不能定下。
罗凌云直言道:“我们双方比试次序都互不知晓,依我看,管他三七二十一,打就是了。”欧阳靖可不这样认为,道:“罗大哥,我们可不能一昧猛攻,上兵伐谋,这比试不是一两场定输赢,每一场看似独立,但结果都会影响后面的比试,必须好好谋划。”罗凌云信任他,问道:“那你说,该如何?”欧阳靖思考一下,道:“依我拙见,我们把胜负场定在第一局、第三局、第四局和第五局。若这四局能赢,我们便能大胜。”
众人不解,双方比试八场,若只赢四场,也是平局,为何说大胜?欧阳靖解释道:“这比试如两军交锋,气势为上,气衰则败。兵法有云,一鼓作气,我们要果断拿下第一局,才会在气势上领先一筹。若对方第一局失利,定会心急如焚,倾全力搬回一局,而第二局我们可做疑兵,迟缓对方的锋芒。待到三、四局,重拳出击,以雷霆之势拿下后,我方以有三局优势,对方心里定然慌乱,若此时能顺势拿下第五局,我们给对方心里造成的压力定然不小,后面两局比试就更加轻松。”
“好!好计谋!”众人纷纷鼓掌叫好。“这定让魔教妖人输得一败涂地,以报苍云山偷袭之仇。”欧阳靖道:“好,大家同仇敌忾,定能取胜。”
计谋已定,众人又商议这四局关键比试人选。欧阳靖思索道:“首局,当由罗大哥打头阵。罗大哥气势如虹,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先拔头筹,最合适不过。”罗凌云哈哈大笑,他一向爱出风头,此等好事必定争先,朗声道:“包在我身上。”欧阳靖继续道:“第二场由蒋大哥出战。蒋大哥你轻功卓越,若能把时间拖久,对方心态必然急躁,可趁机取胜。”蒋狄默默点头,心里在盘算着如何应对。
“至于第三、第四局,就有劳骆兄和苗兄了。”欧阳靖对二人道:“骆兄剑法高超,苗兄强悍非常,定能取胜。”二人微微拱手回应。
“这第五局尤为关键,依我看,在场除了欧阳兄,无人能胜。”骆天浩一说,众人纷纷附和。欧阳靖也当仁不让,道:“定不辱命!”然后继续道:“第六局…韩大哥,由你来掠阵了。若能一鼓作气赢下,我方就大获全胜。”韩大钧点头道:“武林中人都只知我韩大钧箭术无双,今天看来得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剑术也是不遑多让。”
若前四局能胜,最后两局无关紧要,但为了以防万一,欧阳靖还是把公孙如是留在第八局,吴沛山则毫无疑问是第七局了。如此安排,也是给公孙如是出了难题,让他不得不倾尽全力。
计策已定,欧阳靖令着群雄来到前厅广场。吴罡早就不耐烦,叫嚷嚷道:“你们也太慢了,赶快开始吧!”欧阳靖笑道:“这点都等不及?”吴罡舔了舔嘴唇,道:“你们这多酒菜摆在我面前,能看能闻不能碰,不难受才怪。”欧阳靖笑道:“那是我礼数不周,吴兄弟要不先吃上一口,解解馋。”吴罡看了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咽了咽口水,却急忙拍了拍自己脑袋,自言自语道:“没出息,喝酒误事。”
冯易烟唯恐他乱分寸,道:“吴罡,大事为重,你这样成何体统。”然后对欧阳靖道:“你们商量好就开始吧。”欧阳靖吩咐人把广场前的桌子尽数撤去,两波人分开而立,又让人端来笔墨纸砚,双方写下比试次序,依次收入布袋,排在盘子上,由左右两个佣人端着。
孔韫作为主家,双手同时拿起盘子里第一个布袋,依次打开,道:“第一场,罗凌云,吴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