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的娘,我爹居然调动了两百狼骑?”苗月寒混在人群中,只见风尘仆仆的苗之山大步走来,双眼放光,丝毫没倦意,身后的人个个都腰佩弯刀,背负长弓和箭壶,杀气腾腾。
凌楚瑜没好气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若没有上百人,这苍云山可攻不下来。”苗月寒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我爹手下的骑兵满打满算才三百七十二人,如今调动了一大半,这可是我们家大半家当。”
这倒让凌楚瑜有些意外,这毕竟只是江湖争斗,而且事不关己,苗之山居然这般大动干戈,确实不像一家之主做的事。但是想来,或许是因为苗月寒遭苍云教吸功大法迫害,才惹得苗之山如此动怒。再有苗月寒这次落败,对西城的影响颇大,苗之山也想用这次围剿苍云教的契机,挽回西城在江湖声望,也给自己儿子立威。
其余三支队伍已到,欧阳靖热情招呼三人入了中军账,凌楚瑜估摸着这几天就会攻打一线峡,心中有些不安,想再研究一下地图,催促道:“走啦,还看,回去了!”苗月寒看着老父亲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夜深人静,只有“噼里啪啦”的柴火爆炸的声音。凌楚瑜坐在帐篷外,借着火苗,细细地看那份模糊不清的地图。他年少时就和秦铭受教兵法,只不过那时候只是记在脑子里,根本没有多加揣摩,领悟用兵之道,如今只叹用时方恨少。
苗月寒在一旁撩着火苗,甚是无趣,道:“楚瑜,这地图来来去去就是那几笔几画,有什么可研究的。”
凌楚瑜听他称呼自己的名字,浑身不自在,嫌弃道:“别这样喊我,不习惯。”苗月寒来劲了,道:“我就这样喊,白良他们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楚瑜、楚瑜!”
凌楚瑜顿时一阵恶心,举手就打,苗月寒也抬手格挡。这几日苗月寒算是折服了,虽嘴巴上会不依不饶,但心里却很佩服凌楚瑜的才识和远见。
凌楚瑜手没有打过去,指着地图道:“这能给我们保命,懂吗?”苗月寒凑近过来,道:“你也教教我呗。”凌楚瑜不悦道:“你?算了吧,浪费我时间,你该干嘛干嘛去。”说罢移了一下身子。
“你…”苗月寒心有不甘,道:“我这几天忙里忙外的,你倒是舒舒服服,如今让你教我看地图,你却这样小气,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教我,明天我就不帮你了。”
凌楚瑜没有回话,右手轻轻一挥,一副任君自便的样子,苗月寒更加生气,此刻骑虎难下,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凌大哥,外面天黑夜冷的,你和苗大哥研究地图,到里面来吧!”王如萱因为女儿身,男女有别,一直在帐篷里睡,凌楚瑜和苗月寒则是在外面露宿,心里觉得不好意思。
凌楚瑜正想拒绝,却听苗月寒拍手道:“好呀好呀,我们这就进去。”说罢也不等凌楚瑜同意,撩起帘子就进去了。凌楚瑜阻止不及,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得了,也跟了进去。
帐篷里火苗跳动,十分暖和,王如萱坐在毯子上,笑道:“凌大哥,我们一起讨论一下,不然真的打起来,我们也能自保,不拖你后腿。”凌楚瑜心知,王如萱是给苗月寒一个台阶,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道:“好吧,我跟你们聊聊我的想法。”
第二天天刚亮,群雄刚用过早饭,欧阳靖就召集所有的人开往苍云山。队伍浩浩荡荡,如一条蜿蜒的龙盘桓。凌楚瑜等人走在队伍最后,以免被发现。
临近中午,众人来到一线峡前,驻足不前,欧阳靖领着人商讨如何突破这道天险。
凌楚瑜抬头眺望,两侧高山俯冲,夹着一条路,地势凶煞,噤若寒蝉,若没有埋伏,那苍云教也就不值一提。
“我来打头阵!”罗凌云年近五旬,依旧豪气干云,气势完全不输年轻人,“一刻钟势必突破这里。”
苗之山这次来立威,自然不能让,道:“我来,我手下儿郎早就饥渴难耐。”
“苗老弟,我可比你早到,养精蓄锐多日,你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应该先歇息一日。”
“罗大哥,我手下儿郎一路奔袭,如今气势正旺,定能一鼓作气拿下一线峡。”
二人争论不休,实在旁人头疼。要通过一线峡最好的方式是快,而在快这个字上,骑兵乃不二人选。苗之山、罗凌云的骑兵纵横大漠,自然是快如闪电,而欧阳家的骑兵,也不遑多让,可这里地形窄,不能展开,只能容得下一支骑兵通过,这冲锋的权利就得争论不休。
欧阳靖有些为难,苗、罗两家骑兵都是精锐之师,该选谁才好。
此时骆天浩笑道:“两位不必争论不休,依我看,不如抓周决定。”
众人觉得有理,点头同意。骆天浩拿来两张纸,一张纸写上“攻”,另一张纸没有写,将两张纸折叠后,合起掌心,摇晃几下,两手握紧分开,笑道:“两位谁先来?”
“我来!”罗凌云一马当先,不假思索地选了左边,打开一看,哈哈大笑,将纸条翻转过来,是一个“攻”字,拍着苗之山肩膀笑道:“苗老弟,对不住了。”苗之山拿着没打开的字条,无奈摇头,只好作罢。
先锋决定好了,欧阳靖解下来要安排其他事宜,思忖道:“蒋大哥几日前已经带了不少轻功好手埋伏在山上,迟缓魔教的埋伏,罗大哥,你乘势而上,以最快速度突破。”罗凌云拍拍胸脯道:“没问题,我这就去准备。”
罗凌云走后,欧阳靖见苗之山有些不高兴,似乎是在为刚才没抢到先锋一事不悦,笑道:“苗兄,不要泄气,待罗大哥行军到一半,还有劳苗兄率部突袭,以壮声势。”
虽是个副攻,但苗之山也欣然接受,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两人走后,欧阳靖对吴沛山道:“吴大哥,劳烦您亲率甲兵,见机行事,我怕对面列阵防御,这里地形窄,骑兵很难铺开冲杀,若前方攻击不顺利,还有劳吴大哥杀出一条血路。”
吴沛山抱拳道:“欧阳老弟放心,我手下兄弟最喜欢打硬仗,再硬的城墙,都能啃出一个裂口。”
欧阳靖点点头,转而对韩大钧道:“韩大哥,你跟吴大哥一道出发,相互策应行军。”
韩大钧点点头,道:“一切听从欧阳兄安排。”
这几人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手下强兵猛将,放眼武林都是响当当人物,如今肯听从欧阳靖的调派,这让公孙如是如芒在背,这欧阳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太可怕了,可怕到能随意绊倒东方魄。这也就为什么东方魄一定要让欧阳靖围剿苍云山,以此机会削弱他的羽翼。
“公孙家主!”欧阳靖安排好攻山部署后,对公孙如是说道:“还请公孙家主带领各大门派的英雄最后冲杀。”
公孙如是脸色一变,心想让自己殿后,这明摆是怕自己抢功劳,心中隐隐介怀,不过这也好,自己不用犯险,脸上瞬间变成笑脸,道:“听从欧阳家主安排。”说罢大袖一甩,离开了。
“欧阳兄,他对你的安排不满。”骆天浩看着公孙如是离去的背影道:“看来他也想抢一份功劳。”欧阳靖道:“随他吧。只要不给我添乱就行了。”骆天浩道:“欧阳兄你让他统帅群雄,若没有作为,他面子上过不去,我怕他会影响战局。”
欧阳靖知道公孙如是这个人本事不大,却好大喜功,笑道:“所以我才安排他在最后,免得乱了阵脚。”然后抬头看看天,道:“时辰差不多了,准备攻山。”
公孙如是走远后,心有不甘,凭什么让自己殿后,说到人手,自己调派江湖各大门派,虽人数众多,但大多忠于欧阳家,自己哪里调动得了,怎么能不生气。想来想去,觉得太过窝囊,忽然心生一计,便令人召集江湖各派去了。
一线峡,罗凌云手持一把斩马刀,领着麾下一百五十鹰骑飞驰而去。他手下的鹰骑骁勇善战,身着皮革护甲,脸戴雄鹰面具,双眼如勾,仿佛猎鹰般摄人心寒。每个鹰骑都配一长一短两把刀。长的是斩马刀,专门用于马上劈砍,来回冲杀;短的是匕首,用于与敌人短兵厮杀。不仅如此,每人身上还带有弩,配二十支短箭。
罗凌云刚率部过半,两侧高山忽然响起尖锐的号角声,震耳欲聋。胯下马儿按耐不住,开始有些惊慌。罗凌云见势不对,心想应该是两侧伏兵,大喝一声道:“冲!”身后鹰骑们挥动鞭子,使劲抽打,马儿长啸一声,四蹄如飞,狂奔而去。
就在此时,号角声骤停,前方飞来密密麻麻的小点。罗凌云双瞳如豆,急忙附身向后大喝道:“是箭矢,小心啦!”话音刚落,几支箭矢“嗖嗖”从头顶划过,身后几人中箭倒下。罗凌云大怒,附身贴住马背,大喝一声:“冲!”自己一马当先,呼啸而去。
此时两侧高山传来打斗撕喊声,想来蒋狄已经发难,率部拖住山上的伏兵。欧阳靖见此阵势,急忙喊道:“苗兄!”
苗之山早就按耐不住,一听到欧阳靖的指令,拔出弯刀,喝道:“儿郎们,跟我冲!”
苗之山一马当先,率部冲杀而去,气势不输于罗凌云的鹰骑。
苗之山之所以能在大漠开山立派,与罗凌云号称塞外双雄,少不了麾下的狼骑功劳。这些狼骑都是千挑万选的勇士,每个人都有独立在大漠生存的能力,腰佩弯刀,手挽长弓,神出鬼没。苗之山曾亲率领数十狼骑追击数百骑马贼,三天三夜,不死不休,杀贼于千里之外,从此以后,马贼一听狼骑之名,立马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反击!”罗凌云率领的鹰骑俯身策马,冒着箭雨飞驰,瞬息之间,离出口仅有一箭之地,急忙命令鹰骑用弩反击。鹰骑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听得号令,右手握紧缰绳,左手取出弩来。
这弩不是一般的弩,而且踏弩。它前端装有脚踏,使用时用脚勾住脚踏,便可单手拉弦,非常利于马上射击。鹰骑动作娴熟,拉弓装箭一气呵成,无需瞄准,往前方乱射即可。
对面传来嗷嚎之声,罗凌云大喜,急忙命人继续放箭,压制对方弓手。就在此时,身后箭矢呼啸而来,飞过罗凌云头顶,射向前方。他转头一瞧,身后不远处,苗之山的狼骑正在逼近。狼骑身配长弓,而且均是强弓,射程比弩远得多,一顿箭雨,对面又是哀嚎一片。
罗凌云哈哈大笑,喝道:“痛快!”苗之山及时赶来,压制对面的弓手,倒给自己减轻不小压力,但自己也不认输,高声道:“弟兄们,后面狼骑来了,千万别输给他们,跟我冲!”此时谷口仅有几步之遥,鹰骑们收起踏弩,手拿斩马刀,挥舞而去。
苗之山见罗凌云的鹰骑快冲破一线峡,为了避免弓箭伤及自己人,喝道:“儿郎们,拔刀随我来!”狼骑轰然一应,拔出弯刀,如星光点点,紧随其后。
欧阳靖在后方观察战局,见罗凌云率领的鹰骑即将冲出一线峡,立马给吴沛山和韩大钧下命,甲兵在前,弓手在后,相互掩护急行军。
吴沛山的甲兵乃藤甲兵,战士以藤编织成甲,以藤做盾,这藤甲刀枪不入,既坚固又轻便,乃取法三国时期南疆孟获的藤甲兵。
四路兵马依次而往,此时两山之上已有些许箭矢射来,想来是蒋狄那里拖不住了,不过已经为鹰骑狼骑赢得时间,欧阳靖即可下令,欧阳家铁骑紧跟藤甲兵,江湖各大门派的群雄紧随其后。
公孙如是见机会来了,高声道:“各位英雄好汉,我们承蒙欧阳家主看得起,来此铲除魔教,为中原武林造福,可如今却龟缩于后,如何对得起欧阳家主的厚爱。现在大家随我杀出,超过前面的队伍,绝不能丢了自家脸面。”
群雄轰然回应,这次出征,本想铲除魔教,扬名立万,别被安排在末,心里已经是不舒服。又见前方能轻而易举冲破峡谷,可见魔教也没什么厉害,信心大增,提着兵器怒喝杀来。
“你凑什么热闹!”苗月寒热血沸腾,也加入冲锋行列,却被凌楚瑜一把扯住衣领往后拽。
“你干什么?现在正是冲锋的好时机。”苗月寒被这么一拉,心中不快。
凌楚瑜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喝斥道:“你就知道冲,等会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见其他人已经远去,苗月寒心里着急得直跺脚,摸着头怒道:“他们都冲过去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王如萱问道:“对呀,凌大哥,我看见形势对我们有利,正好一鼓作气。”
凌楚瑜眉头紧锁,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总觉得太顺利了。”苗月寒以为他有什么高见,没好气道:“顺利是因为欧阳家主布置得当,大家齐心协力,魔教才溃不成军,被我们压制。”
凌楚瑜却心里惶恐不安,看着这里的天险,心中隐隐觉得不对,道:“这里可是天险,怎会如此轻松被攻破,岂不是有诈?”
一线峡是苍云教的门户,若被攻破,等于丢了大门,峡谷内便可任由欧阳靖屯兵,虎视整个苍云山。如此重要的地方,防守岂会如此不堪。
这也是围绕在欧阳靖心头疑问,本以为一线峡之战会极其惨烈,却不想如此轻松,苍云教的防线如同虚设,难道苍云教已经不负当年实力。
就在所有人通过一线峡过半时,忽然对面峡谷号角声起,擂鼓震天,只见罗凌云和苗之山的鹰骑和狼骑在出了一线峡后突然消失了,旋即出口出现大量手持盾牌的人,他们结成阵列,用盾牌堵住出口。
欧阳靖脸色大变,心知中了埋伏,对方是有意切断部队,大叫:“不好。”只见两侧高山箭矢如雨,密密麻麻射来。一波就放倒数十人。韩大钧见势不妙,急忙下令道:“给我往山上射。”麾下神箭手只见山顶上人影晃动,连忙搭箭拉弓,精铁打造的箭簇寒光点点,一连几波箭雨,硬是将山顶上的攻势压了下去。
“蒋大哥那边定是撑不住了,我们要快!”欧阳靖知道此时情况危机,喝道:“冲过去!”欧阳家铁骑立刻翻身下马,提剑冲杀过去。而此时山上的箭雨又来了,比之前更加猛烈。
吴沛山见如此箭雨,心头凛然,喝道:“藤甲阵。”只见麾下藤甲兵迅速将手中盾牌举起,组成一个三层的防护大盾,将弓箭手遮住。吴沛山知道弓手在此地的重要,所以优先考虑护住他们。而欧阳家的精骑,本来身上就穿有精铁铠甲,虽有中箭,但索性不致命。
那群江湖人士可惨了,既没盾牌,也没铠甲,面对箭雨,只能格挡闪躲,有些年轻人经验不足,纷纷中箭,哀嚎声四起,慌乱之中,竟有些人大叫逃跑起来,这一跑,自然引起众人恐慌,如病毒般扩散出去。
苗月寒在外面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那些人中箭倒地,箭不致命,却被慌乱的人脚踏而死,其场面惨不忍睹,颤抖道:“楚瑜,多亏你了。”
凌楚瑜也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眼前被残杀的景象,心中确实难受至极。
“怎么办?”苗月寒着急跳了起来,眼看着同道被射杀踩踏,胸口义愤填膺,却又苦于无可奈何。
凌楚瑜抬头一瞧,指着两侧高山道:“必须压制两侧埋伏,不然只有挨打的份。”苗月寒翻身上了凌楚瑜的黑马,道:“我去通知欧阳家主。”谁知黑马却一动不动,“快走啊!”情急之下往黑马身上抽了一鞭。
黑马性情高傲,被外人骑上还挨了一鞭,那还得了,心中狂怒,长啸一声,后腿猛踢,不停甩动身体,要将苗月寒抛出去。苗月寒脸色大变,急忙用腿夹住马肚,双手紧紧攥着绳子。可小黑岂是容易屈服,拼命前后上下摇摆,欲将他甩下来。
“凌大哥,你快帮帮他。”王如萱担心苗月寒被黑马甩飞出去。凌楚瑜冷眼相看,道:“不用理他,愣头青一个,也不看看主人是谁,让小黑好好教训他一下。”话音刚落,苗月寒便被小黑甩飞出去,狠狠落在地上。
苗月寒拍了拍身上的土,他身体结实,倒没什么大事,凌楚瑜凑过去,讽刺道:“你个毛头小子,用着你多管闲事,欧阳家主已经安排好了。”
苗月寒凝神望去,只见数十道人影跳到峭壁,再缓缓向上爬,惊讶道:“他们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