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夏流风获得了一枚珍贵无匹的筑基丹,小八和武泰趁着他还没吃,快马加鞭地从各自住处赶来,对正在将卧房布置成静室的夏流风进行了强势围观。
武泰右手在身前一摊,没出息地嚷嚷道:
“好师兄,快叫我看看!我武泰这辈子都还没见过仙丹长什么样呢!”
小八对他的熊样嗤之以鼻。
“只是、是一枚,九九九、九品丹药,看看、看你那样。”
他说着,把手摊的比他更靠前,理直气壮道。
“我帮、帮他拿、拿拿着,怕他、他手抖,把丹、丹摔了。”
夏流风将打坐的莆田搬到床上,叠好的被子褥子放到柜里,掏出那个装着筑基丹的小瓶,捏在手上在两人面前敷衍一晃。
“看清了没,看清了赶紧出去,我这等着干正经事呢。”
武泰惨叫一声道:
“别这么残忍,夏师兄!给兄弟闻闻味也行啊!”
夏流风将茶几搬到床边,铺上一层绒布,没好气对他道:
“不闻,你当这是烧鸡烤鹅?我给你开盖闻一下,那丹的灵气不就散走一分?万一等会我筑基失败了,你给我赔?”
“嗨,师兄你怎么可能筑基失败。”
武泰只当他在演戏,挤眉弄眼地嘿嘿傻乐:
“别说是筑基了,结个金丹不也对你是手到擒来的事么!”
小八疑惑地看着武泰,思考片刻,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干什么。”
武泰拍开他的手,瞪视他道:“离我远点,怪恶心的。”
小八诚恳道:
“看、看看你,病了几天。”
武泰怒道:“你大爷的,老子没病!”
“停,打住!”
夏流风对于吵吵嚷嚷的两人,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一脚一个踹出房门,砰的一声重重把门拴上。
“都给我在外面护法,消停点的啊!最安静的那个,等我筑完基把筑基丹瓶子给你,随便闻!”
这话与其是在对两人说,不如说是在对武泰一人说,但总之效果很有效,在外面还要叨叨的武泰吧唧一下就把嘴闭上了,安静如鸡。
夏流风啧了一声,转身将白莲玉雕放在了刚才铺好的绒布上。
这个玄阶法器有非常不错的聚灵效果,仅仅是摆在桌面上一会儿,整个房间的灵气已经被它牵引汇聚,浓缩在夏流风的床前。
如果此时打坐去看,就会发现,这处空中都飘散着色彩变换的、稀薄雾气一样的七种柔光,祥云一样舒展飘浮,唯美唯幻。
没办法。对于筑基,夏流风也是大花姑娘上轿头一回。而那筑基丹又只有一颗,他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关上窗户后,夏流风的小卧室彻底变成了与世隔绝的修炼静地。
脱去鞋子,他在蒲团上坐好,静静闭上双眼,开始打坐调息心境。
心中的嘈杂烦念,像是被静置在阳光下的水中杂质,随着他调息的时间渐长,逐渐沉淀、消逝。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夏流风感觉他此刻心境平和,心脉跳动健康有力,精力充沛而不亢奋,注意力专一又高度集中。
他拔掉瓶口栓塞,仰头将那一枚九品筑基丹倒入口中。
一时之间,一股温和舒缓的灵力顺着他的喉咙涌向四肢百骇,几乎没有任何提炼的过程,夏流风只用将它们在体内运转一周,便可完全归于己用,任他如臂指使,予取予求。
需知道,筑基的过程通俗点说就是就是不断打磨经脉,将其匹配气海的一个过程,而一般练气境的修士经过几个月到几年的积淀,气海内的灵气早已积累到一个庞杂浑厚的地步。
想将这些灵气,在较短时间内提炼成足以开拓滋补经脉的高纯度灵气,再拿去开辟经脉,筑基成功,失败一回两回实属平常。
每筑基失败一回,练气境的修士便会实力退步好几重小境界,在登仙界里,筑基一关耗死了多少七老八十还是练气九引的修士?古往今来,据不完全统计,填平一角海沟也差不离。
所以,这筑基丹直接能为练气境修士省上一半的力气,让他们得以精力充沛地直接打磨经脉,匹配气海,实属九品灵丹中针对性最强、效用最给力的一种高难度丹药了。
这就是如归岛,在登仙界地位如此之高的真实原因之一。
很快,夏流风已经操纵着体内这股温和的灵气,按照往日打坐调息时的经脉走势,在体内运转一个大周天。
将这股温和的灵气归为己用后,夏流风一边引导着体内气海中自己的灵气,小股小股跟在后面,一边任由这股温和的灵气在他体内开疆扩土、润万物而无声…
当那股温和的灵气逐渐消耗完后,夏流风原本体内的灵气也提炼的差不多了,筑基的过程一直未曾间段,他体内每条细支经脉都将被完全照顾得到。
如果不是有这枚筑基丹的相助,他那稍显老迈的经脉,消耗灵气的速度比那些年轻弟子快了两分,还真不一定能撑到最后。
梦瑶小筑外,正午的太阳逐渐日落西山。
一觉睡了个饱的梦瑶,打着呵欠从卧室出来,拐了两个弯儿,赫然看见两个门神一样的家伙正一左一右堵在夏爷爷卧室门口。
“你们在干什么?”
梦瑶不明所以,疑惑问道。
武泰张张嘴巴对着空气哈了两口虚气,又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苦着脸不断摆手,对着旁边小八的肩膀就推搡了两下。
小八挑眉看了他一眼,嘿嘿笑了两声,学着他的样子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对着梦瑶一同摆手。
“?”梦瑶更加茫然,捂着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哎哟道:
“夏爷爷给我留了饭在火上热着,谁要一起去吃?”
听到能蹭到夏流风做的饭,武泰一个激灵,嘴巴里的口水已经在自动分泌了。
他手舞足蹈一顿比划,表达着自己急切想吃但是又不能走的心情。
小八见梦瑶理解不能,十分知趣地替他翻译道:
“他,不吃。”
他见武泰怒视过来,耸耸肩加上一句。“给、给我,留留点就行。”
“好的。”
梦瑶欣然点头道:
“既然这样,我就先去啦,你们想站就站着吧,嘿嘿嘿。”
说完,她哒哒哒直奔灶房去,浑然没有看见身后武泰的尔康手。
随着一顿锅碗瓢盆的动静传来,梦瑶吃了个饱,这才打着嗝出来,活动活动手脚准备开始练功。
看她在一旁蹦跶的欢,小八嘿了一声,颠颠去把自己那份饭捧了过来,在武泰旁边吃的火热。
“…”武泰眼不见为净,气哼哼地守在房门外蹲着,鼻尖抽动,狂吞口水。
时间流逝,一夜过去,又是一日晴空万里,天武山从万籁俱静逐至天明。
终于,那沉寂了一日的房内发出一声岿然长叹,武泰和小八守着的房门轰然一开,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从屋内破门而出,窜入庭院中仰天长啸,一身骨节发出噼里啪啦的乱响。
“爽!”
夏流风抬起手臂伸了个巨大的懒腰,只觉得一身骨肉出奇的空灵,浑身的状态好到不能再好了,手脚身体轻松到几乎让他感觉,自己一跳就能飞上天。
“呀,你筑基了。”
梦瑶放下宝剑蹭蹭凑过来,像看什么神奇生物一样看着夏流风的脸,忽然挠头。
“这可怎么办好,我该叫你爷爷还是叔叔?”
见她苦恼,夏流风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却见自己原本皮肉松弛、初现老态的皮肤已经恢复了紧致。
此刻的夏流风,黑发重现、身姿挺拔。他的眉目润而无锋、已经不见丝毫老态。虽不像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一样容光焕发,青春朝气,却也有一股三四十岁大叔那样,经历过人间百态,岁月沉淀后的沧桑感。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初来登仙界时,白发苍苍的那个迟暮老者。
此刻的他,如有新生!
“…”夏流风反复看了两次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黑发和脸颊,心中的汹涌澎湃的情绪却忽然平静了下来,看着天边遥远处的朝阳和云雾,徒留一腔淡淡感动。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夏流风微笑道:“瑶瑶高兴就好。”
一旁,憋了一整天都武泰高兴坏了,蹭蹭两步凑到他旁边,挺了挺胸肌骄傲道:
“恭喜夏师兄‘筑基成功’!”
他得意着想让夏流风夸赞的表情,让夏流风仅有的感动也给冲没了,无语地从怀里掏出曾装有筑基丹的玉瓶,一丢给他道:
“拿去!”
武泰嘿嘿道了谢,也不着急走,疯狂暗示道:
“夏师兄,我这一天一宿没吃饭了,你这,我这,是吧?”
夏流风真不知道为何他的脸皮还能越长越厚,敷衍道:
“等会再说,我先收拾下屋子。”
刚一激动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他把那白莲玉雕忘桌子上了,尴尬。
夏流风扫了一眼梦瑶,有些心虚地溜回屋里,却见小八已经十分自觉地帮他将静室嫖来的蒲团收好,又从柜子里抱出被褥,准备给他铺床。
“等等!”
夏流风心里一突突,一把拦住他道:
“这些活不是说好各干各的,怎么你又主动做了?放着我自己来吧!”
“啧,别、别见外。”梦瑶小筑的一些杂活,小八从小干到大,已经习惯了。
小八摇摇头,认真道:
“师兄,你、你刚突破,破境界,还、还还是去,稳固一下、下,比较好。”
好个锤子啊!
夏流风拦他不住,硬着头皮就见小八潇洒一抖手腕,呼呼啦啦从那裹好的备用被褥里抖出来了七八本深棕色封皮、印刷精美的书籍,掉了一地。
其中,几张印在书中,画风精美,上色考究的美人春睡图,在一片白纸黑字的里,显得格外扎眼。
小八:“…”
夏流风:“…想看可以借你两本。”
小八明显噎了一下,默不作声放下被子,闷头蹲下帮他捡书,工工整整叠在一旁。
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就是耳朵有点发红。
门口,武泰这个等着蹭饭的家伙倒是耳朵灵的很,兴致勃勃进来追问道:
“什么两本,小人书还是话本,让我看看?”
他打眼一看,撇清了地上的青涩书册,对夏流风肃然起敬。
“不想夏师兄还是这方面的老手,这几本封装如此精美的书册,一般都是书商为了讨好一些皇室贵胃子弟,偷偷册印后拿来送礼的,基本不可能流传到民间。还是夏师兄你深藏不露啊!”
“…事情是这样。”
夏流风头疼无比道:“这是我让望月镇卫家帮我收集话本时,卫才不小心混入其中的私藏。我原本想将他们挑出来,改日让卫千还给他哥,这不是一直没时间,就这样忘在衣柜里了。”
武泰嘿嘿一笑:
“原来如此,那请问师兄,其他那些游记和话本又在哪呢?恰好这几日有些得了空,又不用参加之后的宗门小试,师弟可是真的闲到发慌。”
在乾坤山河卷里,一整箱,都快被画仙看完了…
夏流风虚抓了抓袖中的手,想拿又拿不出来,尴尬道:
“咳,全部借给别人了。”
“全部借给,一本没留?”
武泰忍不住乐了,噗嗤一笑,又怕被他一巴掌拍飞,赶紧装出肃穆的表情,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下次等师兄的话本被还回来了,师弟再来借阅吧。”
三人磨磨蹭蹭在这聊个不停,外面的梦瑶早就等烦了,哒哒哒跑过来道:
“什么小人书,让我看看?”
小八和夏流风眼疾手快,一个嗖的一下把书塞回衣柜,另一个嗖的把白莲玉雕塞回袖子里。
“大人看的书,都是生僻字,只怕三长老你看不习惯。”
武泰速度也不慢,按住梦瑶的肩膀就往外拐。
“走走,昨日从深山归来,路过落云瀑时,江一鸣师弟还顺了熊瞎子两挂陈年蜜蜡,咱们趁他还没动嘴,赶紧去蹭一挂回来吃。”
小八低垂着头,飞快给夏流风收拾好床铺,抱着蒲团脚步如飞地走了。
“我真的就扫了两眼啊…”
夏流风无语望天。
什么叫社会性死亡,他两世加起来八十二岁的高龄,今日算是体会到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