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了杀人现场的柳青一愣,闷声发出一道尖叫。
“谁在那里!”
隔着沉重的头盔和巷中黑暗,杀了同伴的西平卫嗡声大呵,锐利的目光径直望向这里!
“藏好别动。”夏流风低声安置柳青,脚步一迈从黑暗里步出。
他的面容在黑纱和黑夜的笼罩下模糊不清,只有一头苍苍白发随风飘荡,显示着他的年龄。
西平卫冷笑两声丢下长枪,手中匕首鲜血滴落。
“真是不走运,既然被你看见了,你也把命留下吧。”
语毕,西平卫脚下一踏,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急速贴近夏流风,他身上的重甲带着数百斤的重力撞来,手上的匕首更是寒光凛凛,誓要将夏流风一击毙命,杀招迭出。
夏流风没有选择硬碰,脚下踏着熟练的梅花步法,侧身、低头、后撤,不断利用西平卫的笨重躲开他的攻击。
夏流风眼疾手快地伺机一掌拍在他心口,奈何西平卫的重甲防御其高,他这一击只叫那西平卫闷哼一声震退了两步,毫发无损!
吃了小亏的西平卫怒吼一声,匕首连挥贴近夏流风身前,他的攻击看似杂乱无章,却每每都能以刁钻的角度和夏流风以伤换伤,逼得夏流风不得不防,竟一时间落了下风。
这吊人,什么地痞流氓的打法!
夏流风狼狈地闪躲,既不能用自己的肉身和他的重甲换伤,又不好掏出乾坤山河卷把他锤爆,连续几步后撤被他逼近街角,一不留神那匕首刺啦一声,将他的斗笠一劈两半,露出真容。
“是你?!”
那西平卫见了夏流风的真容,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怒发冲冠。
夏流风退一步他进一步,原本还是和他以伤换伤,现在倒好,直接以命搏命!
“我认识你?”
夏流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可不记得自己何时与西平卫扯上了干系,但眼见那吊人被自己激怒,将计就计卖个破绽引他去打。那人挥臂上当,夏流风立刻架住了他的右臂,一个潇洒地背身擒拿,咔嚓一声把他右臂卸了下来!
西平卫痛苦地惨叫一声,手上一轻,就被夏流风抬脚踢飞了匕首!
这一下,场上的形势顷刻扭转。
西平卫嘲讽一笑,捂着自己的肩膀后退两步,阴恻开口:“上个月初,天武门前。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二长老大人?”
二长老大人?
夏流风脑海中的记忆飞快倒退,停顿半晌,好不容易才将一个在拜山天武门时在外头大放厥词,最终被梦瑶按地上暴捶的家伙提溜了出来。
“啊…你是那个那个谁。”
夏流风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的牙怎么补好了?西平卫也会收没牙的家伙吗?”
他真的只是好奇,奈何这一开口就提到了别人的伤心事,文青怒喝一声,强行扭了自己右臂重新接上,赤手空拳扑上去和他厮杀。
没了匕首的要挟,夏流风四象拳威力大增,他一拳一脚和文青对招,没几个来回就将文青压制在拳风之下。
连绵如流水般的拳意汹涌而至,一波一波击打在文青的胸前,宛如连绵汹涌的海淘,卷起狂澜万丈!
砰!砰!砰!
文青胸前的重甲凹陷出一个大坑,他狂退几步跌坐在路边,在头盔缝隙里吐出一口鲜血。
他抹掉鲜血,颤巍巍站起来,对着夏流风怒骂:“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多少年的心血!我从小为了在天武门出人头地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打,全被你个老杂种毁了!毁了!”
“…?”夏流风忍不住收手反驳。“你是不是有病,你自己在天武门外好一顿将自己耍猴,和我有什么关系!”
文青咬牙切齿:“天武门自建立至今百年,超过四十岁来拜山入门的都是少有,超过六十岁的更是闻所未闻!你如果在家好好待着,我怎么会误会你是天武门的二长老!”
夏流风干笑两声:“那不是,家庭情况不允许。”
他见文青继续怒视他,只好又接着说:“我如果说自己今年才十七,你会不会心里好受点。”
“一派胡言,你少把我当傻子!”
文青怒吼一声,眼中杀气腾腾:“今天不把你命留下,我有何脸面去救青妹!”
说着,他捡起一旁西平卫死尸身上的匕首,冲着夏流风奔袭而来,然而就在两人即将接触到时,一声颤巍巍的悦耳女音,在黑暗处不可置信地响起。
“青哥,是你么?”
文青浑身一僵宛若雷击,随后被夏流风一拳砸在下巴上。
西平卫的头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落在地发出当啷的回声。
文青唇角溢血,乱发遮住半边青紫的脸,但即便是这样狼狈,最熟悉他的人还是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黑夜里,身材瘦弱的青衣女子扶墙而出,她泪流满面地对着文青摇头,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你何时变得这么毒辣阴狠?陌生的让我几乎认不出!”
文青手中的匕首当啷掉在地上。“青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要叫我青妹!”
柳青捂住双耳,表情痛苦道:“我认识的青哥,是那个出身低微也从不妥协的,是那个笑容爽朗爱照顾别人的,是那个连兔子都不忍心杀的人,不是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冒牌货!”
文青哑口无言,几乎不敢直视柳青失望的双眼。
西巷的空气沉默又尴尬,夏流风站在两个失魂落魄的昔日爱人中间,竟一时不知自己该出手继续打人,还是悄悄离开算了。
好在,从落仙湖飞来的残余虫群给他解了围。
西平卫的正规军在接手围杀落仙湖虫群的任务后,不负慕缃柔所托,将那处的虫群杀了个片甲不留。
而向他们飞来这一虫群,是望月镇外仅剩的最后一股。
“青姑娘,我们先走。”夏流风随便抬手打了两下虫子,佯装不敌,携着西巷仅剩的一个平民柳青,逃向卫府。
文青跌坐在地,愣愣地抬手抓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身影逐渐被飞虫包围、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