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吴谦的叙述,王永之捋了捋下巴的胡子,说:
“原来你入朝为官的真正目的其实是报仇,吴老弟,你真是让我失望,我还以为你会有更大的志向呢。你之前说的对高官侯爵没有兴趣原来是这个意思。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之前的那一番高谈阔论,拿屈大夫和渔夫类比,我早就直接把你交给朝廷处置了,我还以为你…你让我失望了,唉,可惜可惜…”
说完,他的手伸到桌子上,要将写有吴谦罪行的那道折子拿回来。
吴谦对王永之深深行了一礼,说:
“王兄,当初我还说了一句话,就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与报仇两者并不矛盾,我也并没有欺骗王兄。报仇这件事是我必须要做的,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不冒官顶替,我和妹妹就会死于他人之手。王兄,要是你你会怎么选?
不过这和我做一个好官并不抵触,以我验尸勘测、通晓律法的技能,中明法科科举轻而易举,只不过阴差阳错我走了这一条路。正因为如此,在此之前我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平民老百姓,所以我的经历让我能切身体会百姓的疾苦。既然做到了这个位置,我就想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这是一条不归路,我无法回头,更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我绝不会和庙堂之上的朽木之官同流合污。我这不是自命清高,而是王兄你要的心里话。”
王永之表情凝重,不再说话。过了好久,他才放下手中的折子,说:
“吴老弟,你可知道我心中的郁闷?”
南宋的奸臣是出了名的多,后人有句话说北宋无良将,南宋无良相,就是指的南宋官场腐败的现象。所以吴谦说:
“庙堂之上,遍地蝇虫,像王兄这样满怀浩然之气的人当然会郁闷。”
王永之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没错。靖康之耻对于那些人来说成了靖康之惧,他们偏安一隅,满足现状,都想着从我大宋的血肉残躯里吸血吃肉,而不是收复失地,恢复山河。唉…有志之士太少,朝纲被奸佞把持,我…报国无门啊!”
吴谦特别能理解王永之的心情,他引用了元代琵琶记里的一句话,说: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王永之神色黯然,重复着吴谦说的这句话,陷入了深思。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所以到头来还是要做清水濯缨,浊水濯足之人吗?”
吴谦给王永之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
“让我来来猜一猜吧,王兄你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哪怕有一天我大宋真的亡了,王兄也会跳海殉国。你这次并没有直接揭发我,应该不只是因为咱们的朋友之谊,主要是因为你想要…在朝廷上培养自己的势力,对吗?”
说到最后,吴谦压低了声音。这种事情要是传到朝廷的耳朵里,可能会落得个满门抄斩。
可王永之听后却抚掌大笑:
“哈哈哈,看来我王永之没看错人,吴老弟是个聪明人!没错,既然那些奸佞可以私下结交,控制庙堂,为何我不行?只要是能匡扶天下,结交私党又如何?不结交私党如何政令通行,变法改革?
自古以来变法都是困难重重,不做好完全的准备,最后可能死无全尸。我若不在朝堂上培养自己的势力,朝堂就会被奸佞把控。所以你说的没错,愚兄我看中了你的能力与智谋,想培养你成为栋梁之才,和我一起扫清浊宇。
只不过,吴老弟,你可有胆量陪我一起行事?你可要知道,逆大势而行,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吴谦也跟着苦笑了起来:
“呵呵呵,以我现在的处境,我还怕粉身碎骨吗?”
吴谦的言下之意,一方面我已经表了态,要做一名好官;另一方面,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底细,掌握了主动权,我能不听你的吗?
王永之拍了拍吴谦的肩膀,说:
“好!好!没让我失望!不过吴老弟你记住,在朝廷上想要与那些蝇虫为敌,一定要有自己的手段。清廉、爱民、奉献,这些你可以拿出来当大旗、做口号,但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能力,这也是我看中你的地方,懂吗?”
吴谦心想,看来王永之是真的拿他当成了自己人。这些话要是放到台面上说,绝对会被众人攻击,成为众矢之的。
但实际上这句话其实一点没错,要做好官,仅有一颗清廉之心,没有能力和手段是绝对不行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在那个位置上如果没相应的能力,早晚会被觊觎者拉下马来。
吴谦点点头,说:
“小弟明白!”
“对了,”王永之像是想到了什么,说:
“关于那个凤公子,我调查了一下,发现这个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藏不露,他手下有一个极其完善的组织。据我现在所得到的消息,他的靠山有可能已经牵扯到了朝廷,不仅仅是一个民间的小势力那么简单。”
吴谦心中暗想,伏山县那边的事现在只有王永之知道,他可以为自己保密。但凤公子是一个定时炸弹,由于前几次的接触,他可能也会来调查自己的身份,这是现在最大的一个危险点。于是吴谦说:
“这个人这么厉害吗?王兄你可有他的详细信息?”
王永之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以我们现有的信息,虽然在某些大案后有这个人的身影,但是他只是充当幕后,从来没有抛头露面,也没有人和他直接接触过。上次你办的杨主簿那个案子,最后连金主都被他暗杀掉了,可见他办事极为谨慎隐蔽,不留马脚。”
看吴谦心事重重,王永之又说:
“你不用担心,我这次回京述职会把这件事告诉给官家,尽快将他揪出来。”
吴谦略沉思了一下,觉着这件事现在还不能让皇上知道。他摇了摇头,说:
“王兄,我可否求你件事,凤公子的案子暂时不要让官家知道。”
王永之不解: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