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陆锦年身上的异化终于停止。
他浑身大汗淋漓,毛孔中不断有污血顺着汗水排除,散发着恶臭,黏糊糊的,头发紧贴在脸上,模样狼狈至极。
但在那狼狈之下,陆锦年的脸上却充斥着喜悦。
正如他所想,他身体的异化强大了他的体魄,而在抵挡住那股暴虐的情绪后,他依旧能保持理智做自己。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这种异化是否会给他带来副作用。
但在体验了一下自己增长的力量和速度之后,陆锦年觉得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且恰恰相反,他现在的状态好的不得了,浑身充满了力量。
“希望这是一种好的变化吧。”陆锦年轻叹道。
强大的体魄能帮助他猎杀更加强大的龙兽,这无疑是件好事,只是他心中仍然隐隐担忧,若是有一天他抑制不住异化时那股暴虐的情绪,是否会因此转化为龙兽?、
而如果他成为龙兽,那么一次次被异化强化过的体魄,是否会成为龙妖那个级别的祸害?
“算了,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猎龙人龙化多数是因为杂念丛生而起,根本还是因为贪欲,我只要时刻警醒自己,保持初心不忘,便不会和他们一样。
更何况我还有儒门和佛门两家的缘分,恰恰这两家一个养气,一个修心,只要我勤练不辍,异化就不会影响到我。”
想到这里,陆锦年长出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身上难闻的污渍,抽动了一下鼻子,穿过那恶臭的气息闻到了溪水的味道。
他寻着味道在林中前行,神情专注,浑然没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而他在这黑暗中,竟然没有磕绊到任何东西!
一路闻着气味来到小溪边,看到眼前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溪流,陆锦年恍然回神。
他轻咦一声:“怎么回事?我竟然真能闻到这么远的溪水的味道?还有刚才一路走来,我连磕绊都没打一下…这也是异化带来的能力吗?”
不得不说,陆锦年此时还是有些欣喜的。
灵敏的嗅觉和对周围环境的敏锐感知都是非常了不起的能力,以前只听说那些天赋异禀的人能做到,毕竟这是天赋,与生俱来的东西,后天学习虽然也能掌握一定技巧,但依旧差了些许。
可现在他也掌握了这种能力,而且算上神力的话,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三个非常强大且实用的天赋。
这对他自然是极为有利的事情。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花费太多时间思考,陆锦年赶忙脱下身上已经干硬的衣服,扔到溪流里用石头压好,然后用手捧着冰冷的溪水往身上浇。
梳洗一番,陆锦年浑身轻松,他揉了一下衣物,不顾还是湿的就往身上套,结果发现裤子好像短了一小截。
“还长个儿了?”陆锦年微微皱眉。
神力增长、灵敏的嗅觉和敏锐的感知,这些都可以进行伪装,平日里不被人看出来,但是个头突然长高了一节,这肯定会引起周围人的好奇,追问之下他该如何解释?
“就说我发育了?”
陆锦年觉得这个理由好,本来嘛,他现在这个岁数就是在发育的时候,个头偶尔蹿一蹿很正常。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陆锦年重新钻回林子里,沿原路返回。
他没打算清理溪水里洗下来的污渍和污血,这些东西虽然是异化时产生的,但并不夹杂龙气。
而且流动的水的清洁能力是极强的,其实刚才陆锦年洗漱的时候,源源不断的溪水就已经将它身上洗下来的污血和污渍冲淡,稀薄到了绝对安全的程度。
回到鹿良县时是五更天,回到驿站的沈中原和方毅守了一夜,他们看到陆锦年平安返回,紧绷的那一根弦可算是松了下来。
陆锦年看到二人一夜未睡的在等自己,心中同样一暖:“没事了,都去休息吧。”
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什么没事了?
这两个问题沈中原和方毅不打算追问,该他们知道的事情师父自然会告诉他们,而师父不想提及的,他们问了不但得不到答案,还会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目送二人回屋,陆锦年也打了个呵欠。
昨夜他也没睡,而且异化消耗了他许多能量,此时疲惫感袭来,他直接倒头栽在了床榻上,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傍晚了,陆锦年去喊两个徒弟一起吃饭,却发现他们不在屋内。
他走出驿站来到街上,四处张望了一番,依旧没有两个徒弟的影子。
他找到驿站的驿卒,询问两人下落。
“他们被县衙的衙役唤去了。”驿卒回答道。
得到答案,陆锦年直奔县衙而去。
到了县衙,陆锦年看到宣化坊门口围了一群人,他们交头接耳,时不时往里面指指点点。
陆锦年心里咯噔了一下,该不会他的两个徒弟犯了事,被县衙拿了人吧?
“借过…麻烦让一下…谢谢…”
陆锦年想要往人群里钻,去前面看看情况。
可大家都在看热闹呢,哪里肯被人插队?
故而听到陆锦年的话,他们不但没让,反而堵的更严实了。
陆锦年进不去,又不想推搡,他现在的力气非常大,他怕一不小心把人给推出问题来。
但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对堵在宣化坊门口的围观百姓喊道:“我是猎龙人!”
这法子果然有效!
众人听到猎龙人三个字,都下意识回过头来看陆锦年,但确认了他的衣着扮相的确是猎龙人之后,刚刚还堵在他身前的,包括他周围的那些人,瞬间退了开去。
猎龙人生而不祥,老百姓最忌讳和他们接触,他们可不想被陆锦年“诅咒”到。
陆锦年看到这一幕心中怅然,虽说是个便利的法子吧,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周围百姓对他戒备的模样,他总觉得难过。
他摇了摇头,穿过众人进入宣化坊。
宣化坊再过去就是衙门,此时陆锦年看到衙门口有两个百姓,一个跪着,一个躺着,而自己那两个徒弟就在躺着的那个人身上翻来翻去,像在找什么东西。
“中原,方毅。”陆锦年喊了一声。
“师父。”二人起身朝这边看来。
陆锦年点点头,瞄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问:“怎么回事?”
“师父,是这样的…”方毅抢着回答道:“早上的时候县令大人差人传我们过来,说是有个龙兽相关的事情需要我们帮忙,我们没多想就过来了,但是到了才知道是有人带了一具尸体来衙门,说尸体是被龙兽所害,县令打人让我们帮忙检查一下。”
“哦?那结果呢?”陆锦年问道。
“还没结果呢。”方毅挠了挠头:“还没结果呢,我和中原看了好半天了,没找到龙兽害人时留下的证据。”
“师父,这具尸体上没有伤口,而且因为在路上拖的时间太久了,就算有龙兽留下的气息也都早早消散了,我们查不出东西来,不能断定他是被龙兽害死的。”沈中原说道。
“不!他就是被龙兽害死的!两位猎龙人老爷,你们一定要信我,我们村子里出了龙兽,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呐!”
跪着的那个人猛地抬起头哭喊道。
看到他这个样子,周围的百姓顿生恻隐之心。
“哭的怪可怜的,你们就帮帮他们吧。”
“是啊,猎龙不是你们的分内之事么,赶紧去吧,还找什么证据?人命关天呐!”
“我看这人老实巴交的,应该不是骗子,骗子犯不着抬具尸体来衙门啊,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别等了,赶紧去吧,再耽误一会儿又要死人啦。”
听到周围的百姓各抒己见,沈中原忽然冷笑一声:“你们让我们去猎龙?没问题啊,我们猎龙人从来都是拿钱办事,刚才你们谁说的,站出来把钱给了,给足了钱,我们立马去猎龙。”
此话一出,百姓们忽然闭上了嘴。
看热闹可以,但想从他们口袋里拿钱?
作梦!
反倒是跪在地上的那人高声喊道:“给,我们给,我们把去年村子里收上来的所有粮食都给你们!”
“老大哥,不急说这个。”陆锦年来到跪着的那人跟前,蹲下身去问道:“有龙出现,我们肯定是要猎的,但在这之前我必须跟您确认一件事情,这人当真是被龙兽害死的?”
“是真的,二壮是我们村里最老实巴交的人,因为有一膀子力气,自己干完了农活儿还经常去帮其他人,大家都很喜欢他哩,不可能有人去害他。”
听到这人的话,陆锦年眉头一皱:“他死的时候没人看见?”
那人摇了摇头:“没有,二壮被龙兽害死的时候是晚上,我们没听见动静,他又是一个人住,是到中午了大家伙儿还没看到他,就让人去喊他,然后才知道他死在屋里了,而且死了好久了。”
“没人看到他是怎么死的,那你又是如何判断出他是死于龙兽之手?难道他死的地方有龙兽留下的痕迹?”陆锦年又问。
“没有,他家里的东西一样没少,房子也是好好地,但真的是龙,我可以肯定是龙,只有龙才能把一个健壮的小伙儿变成跟人干一样,二壮以前不这样的,他很壮,比我两个…不,比我三个还要状的。”
听了这话,陆锦年再次看了一下地上那个比正常体型成年人稍微瘦了一圈的二壮,心中道了声“难怪”。
大凡被龙兽害死的人,要么死无全尸,要么尸体上会留下很明显的特征,而这类特征最大的相同之处就是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发生。
就像地上躺着的二壮,沈中原和方毅看不出端倪是因为他的体貌特征和普通的成年男子并无太大差别,身上又没有伤口,所以很难判断他到底是不是被龙兽所害。
但如果二壮曾经是个很壮硕的人,体型相当于面前这个人的三倍,那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特征找到了,二壮自然就是死于龙兽之手,因为正常情况下,一个死了不到半天的人,尸体是不可能莫名其妙变瘦那么多的。
只是,这头龙兽是怎么做到不留伤口将对方变成这个样子的,龙兽的本体又是什么,陆锦年暂时还想不到。
“师父,县令大人说,如果这事情不是人为,而是龙兽做的,那就优先交给我们去办,他这边稍后会颁布赏金任务。”沈中原悄声说道。
陆锦年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去和县令大人说。”
接着,陆锦年转头看向跪着的那个人,说道:“老大哥,先起来吧,这活儿我们接了,一会儿我们跟你回村里,等回到村子,还请跟村民们说一下,尽量配合我们。”
“那是肯定的,我一定跟大家伙儿说。”那人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他又问。
陆锦年摆了摆手,起身说道:“不急,我们还要见一见县令大人,等一切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出发。”
那人道了声好。
这会儿也由不得他,毕竟他现在有求于人,若是蛮横无理的话,对方不去了,他如何回村跟大家伙儿交代?
陆锦年大概能猜到他的担忧,当即吩咐沈中原和方毅带他回驿站,帮他安排住宿的地方。
住的近一点,他们的一举一动对方都能知道,自然而然就能安下心来。
沈中原和方毅带着那位老大哥回去不提,陆锦年一手提起二壮的尸体,大大方方走进衙门去,守在门口的衙役不敢阻拦,只好偷偷去禀报县令大人。
不多时,县令和陈典史来到看押犯人的监牢。
看守监牢的衙役看到大老爷和三老爷来了,赶忙开门让他们进去。
监牢中,陆锦年将二壮放在一张行刑台上,手里拿着行刑用的刀刃在二壮的身体上切割。
外部看不出伤口的话,从内部或许能找到答案,只是这个过程太过血腥,容易引起不适,所以他才选择在监牢这种封闭又有工具的地方。
县令和典史二人先后进了监牢,迎面扑来的便是一股伴随着血腥味的恶臭,差点没将二人给熏晕过去。
陈典史从袖子里取了两方带着香气的手帕,一个自己用,一个给了县令,二人用香帕捂住口鼻走到陆锦年身旁,想要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只是这一眼看过去,二人脸色骤变,疯也似地冲出了监牢,扶住一个上来搀扶的衙役就狂吐起来。
可怜的衙役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却莫名其妙被吐了一身,身上全是秽物和恶臭,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