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到了。”
时间不长,杜秋忽然停下马车,撩开帘子,对刘平苍说了一句。
透过帘子,可以看到地处一片荒凉的空地。
刘平苍眯起眼睛,看了杜秋一眼。
这里,他很清楚是哪里。
刘家的祖坟。
本来,这一次离开刘平苍没有想过要来祖坟祭拜。
但是…
来都来了,更何况杜秋连祭品都准备好了。
她像变戏法一样,在刘平苍父母的墓前摆好了果盘、点心、饭菜,又拿出一炷香,递到刘平苍的面前。
刘平苍伸手接过,恭敬上香,跪地磕头。
此时,杜秋则是飘然远离,回到马车的旁边,默默的等待着。
刘平苍就那么跪着,口中呢喃:“儿子不孝…”
表情木然,却难掩眼中的悲伤。
他忍着,终究是没有哭。
待香烛燃烧过半,刘平苍再度磕头,站了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眉宇间,再无留念。
上车前,他看着杜秋说了一句话:“不要以为我会原谅你。”
说罢,钻进马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杜秋笑了笑。
她很清楚刘平苍的性子,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就证明他实际上已经消了气了。
摇了摇头,想着刘平苍父母的墓地微微躬身,杜秋翻身上车,驾车远离,一路向北。
京兆府,位于大梁版图的西边。
邙山,位与大梁的极北。
从京兆府去邙山,要一路向西北。
这一路,刘平苍并不认路。
故而,他也没有说话,杜秋带他去哪,他就去哪。
不管是露宿荒郊野岭,还是进入小城的客栈休息,都是杜秋来安排。
他只是雷打不动的,每天在车上读书,打尖休息前用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的时间联系那个古怪的姿势。
虽然,他至今仍未明白那些姿势代表着什么…
京兆府,不良人衙门。
郭谦谦和于钢相对而坐。
和以往一样,于钢饮酒,郭谦谦喝茶。
随意的喝着,随意的聊着。
“师父。”
“进来。”
郭谦谦吩咐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栾修缘一身文官补服,走到郭谦谦和于钢的身前站定,躬身行礼,开口说道:“师父,代州,有一点问题,您可否安排人前去代州一趟。”
“出了什么事儿?”
“有御史弹劾代州知县…”
栾修缘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弹劾他伙同乡绅,侵吞土地。”
“还有呢?”
郭谦谦随口问道。
栾修缘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还说代州的不良人有份!”
郭谦谦转过头看着栾修缘,似笑非笑:“还有呢?”
这一次,栾修缘没有接着说下去,摇了摇头,说道:“没了。”
“哦。”
郭谦谦问道:“代州,现在是谁?”
“张齐民。”
栾修缘答道:“年终考评的时候,他去的代州,至今未归。”
郭谦谦转头又望了栾修缘一眼,笑道:“要是被人知道你这会儿说他,少不得又有人喊出清君侧了。”
清君侧,这一段时间大梁朝堂上被人提起次数最多的词汇。
而且每一次,都落在栾修缘的脑袋上。
不得不说,能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获得如此殊荣,栾修缘着实有些本事。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栾修缘兼任佥都御史所发生的几件小事。
至少,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首先第一件事情,栾修缘弹劾京兆府尹李和贪赃枉法,证据确凿,李和被摘了官帽子。
直到最后,李和也不敢相信,朝廷或者说栾修缘定他罪的根源竟然落在刘平苍的身上。
而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他先点了刘平苍院试的案首,接着又革除了刘平苍的功名…
这一件事情之后,栾修缘锋芒毕露!
联手不良人,在短短数日之内,借助年终考评,弹劾大大小小官员无数。
一时间,搅和的大梁官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但是不可否认,栾修缘这一系列的动作,倒是让大梁朝的官场在正月过后消停了几个月,贪赃枉法之事少了不少。
这一点,从大街小巷中日渐增多的小贩可以发现。
从官员民再次开始出入平康坊,也可以窥见。
这一段时间,无论是都察院还是不良人,都很安静。
一直到春夏交接之际,都察院才透出风声,说是要严查代州。
也不晓得,究竟是都察院故意放出风的还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总之,这一段时间官场中人谈话,总是少不得要聊一聊代州的事情…
“不用另外安排人去代州了。张齐民是我安排他在代州不回来的,你且等一等,可能月余,代州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郭谦谦说完,栾修缘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他俩要回来了?”
郭谦谦不置可否,随口说道:“行了,你也是难得回来一趟,去跟老高聊聊吧,晚点一块吃饭。”
“是。”
栾修缘躬身告退。
房门重新关闭,一直没有开口的于钢喝了口酒,轻声说道:“这孩子,苦啊。”
郭谦谦笑了笑,含糊不清的说道:“苦不苦的,还不是自己找的。”
“行了,不说这个了,师哥,你说代州的事情,会怎么样?”
于钢放下酒杯,满不在乎:“随便,我得回家看看红豆去了。要是再不回去,估摸着她能把房子拆了。”
看着他的背影,郭谦谦微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去了一旁的书案。
书案上是一幅地图,代州的地图。
看了看,郭谦谦喃喃自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要扶龙,还是要屠龙…”
与此同时,一驾马车,缓缓驶入代州城。
从他们风尘仆仆的模样来看,显然经历了长途跋涉。
刘平苍牵着马,慢吞吞的走着,一路随意的看着。
视线所及,满目疮痍!
虽说夏日畏惧酷暑,人们本来穿的就清凉。
但是像代州城内,百姓们穿的未必太清凉了一些!
一个个衣衫褴褛,鬓发蓬松,蓬头垢面,不仔细看,甚至连男女,都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