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想的?”杜秋轻声问道。
刘平苍正在心烦,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杜秋对他称呼的改变。
他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我拿不准主意。”
“一方面,我觉得这里面有些阴谋。”
“另一方面,我又有些想要这些银子。”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刘平苍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终归是俗人一个啊!
“那你为什么问我?”
是啊,为什么?
真要说起来,刘平苍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杜秋。
可能,是因为身边只有杜秋一个人?
心里正迟疑着,杜秋浅笑着,轻声说道:“地主找士绅挂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无论是昭应县也好,还是京兆府也罢,就算在整个大梁,这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一亩地,一年少则半两,多则二两银子,你收一两银子,只能算中等。”
“当然,以你目前的身家来说,钱确实很重要。”
说到这里,杜秋停了下来。
本来皱着眉头的刘平苍抬起头,问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
刘平苍又是一愣。
杜秋的话显然没有说完,自然还有下文。
不过,杜秋不愿意说,刘平苍也不愿意勉强,只是苦笑一声,随口说道:“没事,没事。”
“哦,那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这都说的哪跟哪啊。
刘平苍欲哭无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杜秋开始铺床打扫。
一阵忙碌,刘平苍躺在了床上。
至于杜秋,依旧在床下打着地铺。
寒冬腊月,地上寒气逼人,可是无论是杜秋也好、刘平苍也罢,似乎都不觉得寒冷。
寻常人家,早就需要炭火取暖。
可是他这里,依旧如常。
别说是炭火了,就连被褥,还是初秋的薄被,并没有因为天气寒冷就加上几床厚重的被子。
当然,这也不是因为刘平苍抠门。
他虽然没什么钱,可也不至于炭火都用不起。
此前数日,他曾经特地买了炭火回来,哪想到杜秋压根就不需要要。
既然杜秋不需要,他这个经过不良人改进过的身体,自然也不需要。
事实上,他不仅不冷,内心一片火热。
刘平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与之相反,躺在地上的杜秋,则是呼吸平稳。
听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
罢了,睡不着,索性出去走走吧。
刘平苍心念一动,翻身下床。
只是刚刚走了一步,一直没有动静的杜秋忽然开口说道:“你去哪。”
人吓人,吓死人。
深更半夜,万籁俱静。
尤其是刘平苍还蹑手蹑脚的生怕吵醒了杜秋,这一句话,把他吓的一蹦三尺高。
好不容易才缓过气,苦笑一声,颇为无奈的说道:“睡不着,我出去透透气。”
“为什么睡不着?”
杜秋明知故问。
刘平苍叹了口气,索性在床边坐下,随口说道:“我还是想不明白今天的事情。”
“想不明白就不想呗,一直以来你不都是顺其自然。怎么今天改了主意了?”
是啊,就像杜秋说的一样,一直以来,刘平苍都是顺其自然。
准确的说,刘平苍就像是个垃圾桶一样,别人丢过来什么,他就接受什么,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
就像他加入不良人,拜师郭谦谦,被余公子教训,这些事情,他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可是…
沉默了许久,刘平苍抬起头,借着月色,可以看到他的眼神很是明亮。
他缓缓说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杜秋小声重复了一遍刘平苍的话,接着一闪身,直接坐了起来。
如此突然的动作,倒是把刘平苍吓了一跳。
更让他惊讶的是,杜秋坐起来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竟是直接站了起来,两步走到床边,就在他的身旁坐下。
这是…要弄啥?
闻着身旁的淡淡幽香,刘平苍紧张的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心里想着,这要是杜秋再和之前一样拥他入怀,这日子…
正琢磨着,杜秋轻启朱唇,柔声说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什么事儿?”
“帮我杀一个人。”
刘平苍就算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到杜秋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杀人啊…
那可是犯法的。
作为一个老实人,他可是不愿意犯法。
虽然,他打过官差,可是殴打官差和杀人,完全是两个概念。
眼看着刘平苍目瞪口呆,杜秋忽然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眼睛眯的像月牙一样:“看把你吓的,我就是随便开开玩笑。”
“呼…”
刘平苍长出了一口气。
好家伙,只要不是杀人,其他的事情好商量。
只不过,当刘平苍刚刚放下心来,杜秋的一句话,让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赵杰这个人,心思沉重。”
然而,说完这一句话,杜秋又打了个哈欠,径自回到被窝里睡下,完全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这种说话只说一半,实在是让刘平苍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没办法,他也只能重新躺下。
躺下归躺下,却是没有睡觉,只是不停的回忆自己和赵杰接触的一幕幕。
就像杜秋所言,赵杰这个人却是心思沉重,让人看不透,想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么。
说他是个好官吧,他确实是。
昭应县在他的治理下,比前几年的生活好了许多。
说他不是好官吧,贪赃枉法的事情,他也做了。
别的不说,眠花宿柳、士绅挂地,这两件事情,总是逃不脱。
最主要的一点,刘平苍有些搞不懂为什么赵杰对他这么和善。
或者说,搞不懂京兆府尹李和,为什么看中他?
难道说,就是因为不良人?
还是有其他的事情?
这一夜,刘平苍睡得极差。
昏昏沉沉,脑袋胡思乱想,一直三更半夜,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与此同时,昭应县衙里,赵杰却依旧伏案疾书,异常忙碌。
在他身前的书案上,堆叠了无数的案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