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竟然还没有死!
谭翼猛然回头,正见到被他一骨棒敲得脑浆崩裂的船夫,晃晃悠悠的爬起了身。
此时的船夫,鲜血涂面,一颗眼珠吊在眼眶下,嘴角向两边裂开,发出瘆人的笑声:“我好饿…好饿啊…”
谭翼双眼渐渐眯了起来:“永生的人…”
“他就是永生的人吗?”丽莎听到了谭翼的呢喃,上下打量着船夫,“看起来并不像很感受的样子。”
嘴上虽然不屑,但丽莎的眼中已经放射出兴奋的光芒。
眼前的船夫在丽莎的眼中,不再是厉鬼一般形容可怖的模样,而是一大团的生命精华,是她生存下去的希望。
小舟终于没入了水面。
乌黑的忘川水,很快爬上了三人的脚面,接着是小腿,膝盖…
直到这时,谭翼才终于明白了这忘川江水的问题所在。
随着身体的下潜,被江水覆盖的身体部分越来越多,一股又一股难以明言的思绪向着谭翼的大脑冲击而来。
忧愁、苦闷、憎恨、嫉妒、恐惧、愤怒…还有各种各样纷乱重叠的记忆,向蛊虫一般强行灌入了他的身体。
谭翼努力的摇摇头,紧守着自己的最后一丝清明。一手捥住丽莎,一手抓住船夫:“走!”
微光闪过。
下一秒,谭翼、丽莎,还有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船夫,出现在了岸边的石滩上。
丽莎先是有些茫然,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心有余悸:“我…我刚才…我刚才差点就沉沦在那些纷杂的情绪里…”
她看向谭翼,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路上,两人相互扶持,感谢的话倒显得多余了,还不如一个眼神的肯定,更让人觉得亲切。
“你们…”船夫张着黑洞一般的嘴,半天说不完下面的话。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异能被彻底压制的世界里。居然还能让他们瞬移逃脱,不禁暗恨自己大意,到手的鱼居然真的长出了翅膀来。
见拿出骨棒的谭翼面色不善的朝自己走来,船夫连连倒退。
他倒不是害怕谭翼对自己做什么,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他之所以后退,只是被谭翼的气势压迫,容不得他不退。
一骨棒,将船夫第二次放倒。谭翼扭头对丽莎说道:“要确认的话,就趁现在。”
两人将船夫身上的衣物扒下来撕成布条,将他严严实实的绑成了一个粽子。
谭翼用一根布条从后面勒住船夫的脖子,再用膝盖顶住船夫的后心长达两三分钟。
直到船夫整张脸都憋成了乌紫色,这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果然,就算是这样,船夫依然没有死去。
然而从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的样子看来,他虽然不死不灭,可承受的痛苦却一点不会少。
丽莎把按在船夫破开的脑门上的手拿开,用碎布擦掉手上的血迹说道:“不行,我没办法在这里吸收生命精华。”
“咳咳…小姑娘…你想从我身上获取生命精华?”谭翼尚未开口,船夫倒是先一步开了腔,“这是不可能的…”
“哦?为什么?别告诉我你还想骗我们说你不是永生的人。”丽莎嘲讽道。
“你们…你们先放开我。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们…”
谭翼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上的绳子。
别说船夫现在已经被绑成这个样子,就算他毫发未伤,从他先前的表现上看,谭翼也自认绝不可能让他跑掉。
船夫滚到地上,艰难的翻了个身,仰躺着对二人说道:“你们有吃的吗?如果有吃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原本那只吊在眼眶外面的眼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复原,正滴溜溜的打量着谭翼二人。
但是很快,他又主动放弃了讨食的想法。因为眼前的两人没带什么行李,衣着又单薄,根本没有能存放食物的地方。
“还是算了…看你们也…”
船夫的话没说完,一只鸭脚就塞到了他嘴里。
船夫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牙齿早已掉光的嘴更是慌不迭的啃咬起来,混合着他脸上的血污,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那些传说中饿死鬼投胎的人,吃相的难看程度只怕也不及船夫此时的万一。
谭翼看得一阵干呕,只能微微闭合双目,眼不见为净。
不一会儿,船夫连肉带骨把整个鸭脚吃得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
“好香…好香啊…”
直到此时,谭翼才睁开眼问道:“你到底饿了多久了?”
船夫刚吃完一只鸭脚,精神似乎也好了不少。
“我也不知道了。只能大概得出,上一次吃东西到现在,我已经来回在忘川江上来回跑了好几百趟了吧…
“这里没有日夜交替,时间几乎没有概念。所以我一般都是用跑了多少趟来计数的…”
谭翼点点头,他也发现在这个血腥之塔第七层的异空间里,似乎天色是永恒不变的。
如果船夫所言属实的话,这么一算起来,他恐怕至少一年没吃过东西了。
丽莎问道:“你说我不可能从你身上获得生命精华,这是为什么?难道就算离开这里——带着你一起离开——我也无法获得吗?你恐怕不知道,到了外面,我可有的是手段…”
“手段再多也没用。因为维持着我不死的能量源泉,并不是来自于我自身,而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又是这个世界的意志?”谭翼咀嚼着船夫口中的话,“不久前,我们遇到过一个人,他自称是这个世界意志的一部分。”
“确实有一些这样的家伙。”
“你好像和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彼此之间基本上不打交道。”
谭翼听出了点味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并不受这里意志的约束?又或者,那些家伙并不是什么意志的体现?”
船夫鄙夷的道:“是他们自己放弃了自己而已。这也是我们对他们唯一的看法。”
谭翼明白了,那个老人,以及与老人类似的存在,曾经应该也是和船夫同样的人。
只是后来,老人屈服了,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船夫还在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