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孙可望、李定国和刘文秀的敕书和大印很快就到了昆明。孙可望终于露出了久违地笑容。
他不仅得封一字王,更是一字王中最尊贵的“秦王”。虽然李定国和刘文秀也被封为晋王和蜀王,但毕竟与秦王的荣宠相距甚远。
“如愿以偿,如愿以偿!”孙可望在自己的房间中来回地踱着步子,心中的兴奋之情难以掩饰。
而此时的徐枫就没有那般快意了。随着敕书一起到来的不仅有敕书大印,还有整个南直隶陷落的噩耗。自己在苏松二府间苦心搭建起的抗清游击队竟然瞬间土崩瓦解。这让他极为沮丧。
但他还无瑕埋怨吴胜兆。因为相比于国土的沦陷,更令他揪心的便是朱慈炯他们的下落。
“一定是逃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他知道,只有朱慈炯能够安然逃出杭州去,温雨和徐昊也才能平安。
温雨自有一身武艺傍身,就算面临险境也不至束手就擒。可徐昊就不同了。在这个纷纷乱世,像他这样严重缺乏历史常识的纯屌丝存活下来的概率几乎为零。
想到这里,徐枫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扶着鼻梁,眼神中透出一股肃杀之气。他从未有过这样凝重的眼神。
彩儿轻轻地走到徐枫跟前,将手里捧着的点心盒子放在了桌上。徐枫仍旧皱眉深思,浑然未觉。
“徐大人?”彩儿侧着头轻柔地唤了一声。
徐枫打了个激灵,忙说:“彩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他目光瞥到了桌上的点心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彩儿也微微一皱眉,但随即换上了笑颜:“这是孙将军…哦不,是秦王送来的,说是感谢大人在皇帝那儿替他说话。”
徐枫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嘲笑,说:“他倒会来事儿。”
彩儿正要说话,就听“咣当”一声。她也是一声惊叫,急忙向徐枫身后躲去。但徐枫本就是依墙而坐,彩儿就只能站到墙根下了。
面红耳赤地郑森火急火燎地冲到了徐枫面前,扯着嗓子说:“大人,不好了!南直隶陷落了!”
徐枫面露沮丧之色,点了点头,说:“此事我知道了。”
“那还等什么?”郑森说:“咱们尚有水师,可立即杀回去!”
徐枫微微抬起头,望着郑森的眼睛说:“此次清军分别派了李成栋的陆军和郑芝龙的海军,水陆并进,凭借火器之利才将我们的游击队打败。你现在率队回去,真的有勇气和你父亲拔刀相向吗?”
郑森一呆,忙说:“森与郑芝龙已划清界限,从此不称父子,只为永世寇仇!”
“就算如此,你有必胜他的把握?”徐枫抛出这个问题,郑森瞳孔中的怒火竟是一敛,微微地垂下了头。
徐枫站起身来,踱开步子说道:“就算你真的可以打赢他。可你毕竟只有水师。要想夺占城池、收复失土怕还有些势单力孤。如此冒然进击,只怕会徒增伤亡。”
郑森眼中的怒火顷刻间化成了愤恨。他“苍啷”一声拔出佩剑,说:“大人所言俱是实情。可森的母亲仍然在松江府,森绝不能不去救她!”
徐枫的手也颤抖了起来。他一个箭步窜上去,双手紧紧抓住了郑森的衣领,嘶吼道:“家国天下!无国焉有家?你的母亲生死未卜,我的爱人、兄弟也在杭州,不照样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你我身为大明军人,首先要考虑的是朝廷的安危、百姓的福祉!个人荣辱、利弊得失又算得了什么?你以为你现在杀回去就能救你的母亲吗?幼稚!太幼稚了!”
徐枫这一通训斥将他自己心里的郁闷彻底宣泄了出来,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复、冷却了。
最后,他将郑森重重地一推,说:“水师听你的号令。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吧。”
徐枫说完转身便出去了,徒留下呆若木鸡地郑森和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彩儿。
二人目光一对。“我从未见过徐大人如此动肝火。”郑森有些后怕地说。
彩儿也急忙点头,说:“奴婢也是。”
徐枫迈着闲散地步子出了自己的寓所。他走在街市上,一摇一晃,状似醉汉。他原本计划着,册封了孙可望和李定国之后就和郑森他们驾船回去了。可没想到清军突然发难,连夺数城,江南的战局急转直下,形势越发地不利了。
而更加不利的是,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呢?皇帝下落不明,他也不敢冒然行动。可是留在昆明又有什么用?既不能为抗清事业微进绵力,也不能去寻找温雨和徐昊。除了干着急,他还能干什么?
他走不多远瞧见街口有一口水井。几个衙役守在井边,一个妇人拎着空桶迎上去给了钱,便去打水。
正当她打上来一桶水时,徐枫快步冲了上去,推开衙役,抢过水桶来。
那妇人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叫喊,徐枫就已将水桶举过头顶,“哗啦”一声,冷水兜头浇下,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完了,一切都完了。”徐枫颓然倒在了井边。那妇人愣了一刻,便立即大叫了起来:“官爷!官爷!这人抢民妇的水啦!几位官爷可都瞧见了!您老要为民妇做主啊!”
她说着就上去揪住一名官差的袖子来回地摇着。官差有些不耐烦,将她一推,说:“行了!我先问他!”
徐枫闭目躺了半晌,除了呼呼喘气以外没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周围就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而那妇人见官差们迟迟不上去缉拿,也自坐在地上哭喊道:“苍天有眼呐!我打一桶水可不容易!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吃饭,天杀的狗泼才,祸害了我的水呀…我要告他!要告他…”
不过这几个官差见他衣着华贵,倒也不敢冒然缉拿。于是其中一个靠上去问道:“喂!你为什么要抢那女人的水?”
徐枫置若罔闻,没有理会。
这官差有些恼怒,加重了语气问:“喂!你为什么要抢那女人的水?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徐枫仍是不加理会。这几个官差对了下眼神,说:“岂有此理,先抓回去了再说!”
就在他们要一拥而上要拉徐枫起来的时候,忽听一声呼喊:“你们谁敢动我家大人?”
众人寻声一瞧,只见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快步奔了来。
她从怀里摸出两吊钱来塞给了那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妇人,说:“嫂嫂,这是赔你的水钱。”
妇人接过这沉甸甸的钱,眼睛顿时一片雪亮,期期艾艾地说:“这…这也太多了些,我们…们用不了的。”
彩儿将她的手一推,说:“回去多给孩子们置办点新衣裳吧。”
她瞧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徐枫,又说:“只求你不要告我们大人了。”
“哎呦,原来是为官老爷。”妇人急忙起身,冲着徐枫连连磕头,说:“不告了,不告了,民妇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告官呀。”
她说完拾起身子便跑了。
彩儿迎上去将徐枫扶了起来,说:“大人,万事总有可为。您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啊!”
徐枫侧目将她一瞧,说:“你跟她可真像。”
彩儿怔了一怔,问道:“谁啊?”
“小宁呗。”徐枫痴痴地笑着。
这几个官差仍是一脸茫然,问道:“怎么?这人是个官儿?”
彩儿目光一瞪,说:“我家大人乃是大明朝的江防总督,袭封安宁伯之爵。你们还敢造次吗?”
几个官差闻言大惊,急忙退了几步,说:“小的不敢。”
徐枫贴着彩儿的耳根说道:“别在外面说我的官职。堂堂大明朝的江防总督、安宁伯,居然会在这儿耍无赖?呵呵呵…”
彩儿目光一敛,说:“所以您更要振作起来了。”
这时,一阵“叭嗒叭嗒”的马蹄声远远地传来。徐枫和彩儿仰头一望,不禁都露出了笑颜。
“是李将军!”彩儿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又含羞低头,说:“以后该改口叫晋王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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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国公有请。”李定国的脸上也现出了忧愁之色,说:“南直隶陷落了。黔国公请我们过去商议应对之策呢。徐大人,您也一起来吧。”
徐枫和彩儿目光一触,顿时又焕发了生机。“事不宜迟,快走吧!”徐枫说着就甩开了彩儿的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