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伯,您还不谢恩?”韩赞周那带着嘲讽的语气始终回荡在徐枫的耳畔。他烦躁地将耳朵捂住,闭上眼睛。但那声音、那画面却始终在脑海盘桓,挥之不去。
尽管郑森的旗舰桅高船深,行在惊涛之中完全没有颠簸之感,但徐枫的一颗心仍狂跳不止。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半月之前朱慈炯的贴身“大伴”韩赞周来宣了一道旨。
“江防总督徐枫接旨。”韩赞周手举圣旨,扬着他那不阴不阳地声调说着。
在场的徐枫、吴胜兆和郑森慌忙相迎,齐齐跪了下来。“臣接旨。”徐枫有些惴惴不安。
韩赞周没有低头,只是将眼珠子向下一瞥,才缓缓将圣旨展开,朗读道:“上谕,徐枫独守危城,保我社稷,于国有功,于朕有亲。朕特封徐枫为安宁伯,夫人温氏封一品诰命。他日光复旧京,再营建伯爵府。望卿殚精为国,早日恢复,不负朕之厚托。钦此。”
徐枫闻言一惊,久久说不出话来。身旁的吴胜兆和郑森都露出了惊喜之色,双双叫道:“恭喜徐大人得此荣宠,快谢恩吧。”
韩赞周仍旧趾高气昂,冷冷说道:“安宁伯,您还不谢恩?”
徐枫这才缓过神来,忙磕了一个头,说:“臣领旨谢恩。”
他接过圣旨之后才在韩赞周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韩赞周笑眯眯地说:“安宁伯,您在陛下身旁可是恩荣日隆。以前老奴有得罪之处,还望安宁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记咱家的旧怨。”
徐枫躬身一拜,说:“哪里哪里,韩大官说笑了。只是…”他压低了声音问:“只是不知,陛下何以知道我和温小姐的关系?我和她也还未拜过天地呢。”
“哟呵呵呵…”韩赞周捂着嘴格格笑了起来。他轻轻将徐枫拉到一边,故作神秘地说:“陛下心思缜密,焉能不知安宁伯和温小姐的关系?不过嘛,唉,要怪也怪在温小姐的样貌上,太招人疼了,陛下一瞧见就喜欢。”
徐枫双眉一挑,有些惊讶,忙问:“大官这是何意?”
韩赞周望望左右,压低声音道:“不瞒安宁伯,陛下对温小姐有意,正要纳她为妃呢。”
“啊?”徐枫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韩赞周急忙将他扶住,说:“不过这事儿还没成。长平公主和咱家也都反复劝谏,望陛下以大局为重。这不,陛下觉得对您老有愧,便封了您个伯爵,以表恤勉。”
徐枫瞪着一双大眼,但眼中无神,只是茫然望着韩赞周和他的身后的墙壁。
韩赞周微微一笑,说:“唐玄宗也曾强要了儿子寿王的王妃。古已有之,不足为奇。”
“杨…杨贵妃?”徐枫有些结巴地说。
韩赞周含笑点了点头,又说:“更何况,这生米还没煮成熟饭呢。安宁伯尽可放心。”
忽然,徐枫觉得一阵恶心。他厌恶“安宁伯”这个新称号。尽管这是古代大臣都很想得到的殊荣。不过在此时的徐枫眼里,“安宁伯”这三个字简直就成了“绿帽子”的代名词。
“那就有劳韩大官周旋。”徐枫六神无主,早已失了方寸,只得冲韩赞周深深的作了一揖。
“呵呵,好说好说。”韩赞周也回了个礼,说:“此事乃宫中秘事,不可宣扬。即便是见了陛下、公主或是温小姐,也都不可提起。安宁伯可晓得?”
徐枫连连点头,说:“晓得晓得。”他也回头望了郑森和吴胜兆一眼。那二人也是识时务的,急忙避过身子,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徐枫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韩赞周,陪笑道:“咱不能让韩大官白费口舌,这点银子就是一点小意思,请大官务必收下。”
韩赞周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接过了银票,说:“安宁伯太客气了。”接着,他将面色一板,正色道:“虽然陛下对安宁伯有这样的亏欠,但安宁伯仍是要为朝廷效力。呵呵,咱们公是公,私是私。”
徐枫只是笑着点头,没有说话。韩赞周也满意地点了点头,朗声道:“既如此,咱家可就回杭州复命去了。”
“韩大官慢走。”徐枫、郑森和吴胜兆一齐向韩赞周鞠躬行礼。韩赞周大摇大摆地走了。
郑森微微抬眼瞧了瞧他的背影,迎上来对徐枫说:“徐大人,这个阉货又来索贿了吧?”
徐枫木讷地摇了摇头,忽然又冷笑一声,说:“自作孽,不可活呀。”一语甫毕,他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郑森和吴胜兆都是大吃一惊,急忙叫道:“快来人!”一队士卒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就要来搀扶徐枫。但他将手一抬,止住了众人,缓缓扬眉,说:“我没事。”
郑森也蹲下身子来,皱眉说:“刚才徐大人和那阉货讲了半晌的话,可是与此有关的?”
徐枫仍是木然摇头,道:“你不要问了,有些事你知道了也不能管。”
“事关抗清大业,怎么能不管呢?”郑森这样抗辩。
徐枫转过已是惨绿地面色来,苦笑着说:“此乃家事耳。”
郑森的神色有些沮丧。但他也只是低了下头,便又说:“徐大人的家事便是卑职的家事,便是整个郑家的家事。而我们所有人的家事,便是大明的国事。徐大人,您可说个子丑寅卯来,森定赴汤蹈火,为大人解忧!”
郑森的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徐枫心头一热,泪水泉涌。他哽咽地低下了头,双手紧紧攀住郑森那结实的手臂,说:“谢谢郑兄弟…”他话还没说完,一个“报”字向利箭一般猛然传了来。
众人寻声一望,只见一个士卒快步跑了来。士卒奔进屋来,单膝跪下,叫道:“禀报徐总督,云南有塘报。”
“云南?”郑森和吴胜兆都有些疑惑,两人不禁还互相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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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是李定国亲笔写的一封信。徐枫读道:“大明叛臣李定国冒死来信,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只愿徐总督不念旧恶,赦我等昔日犯颜之罪。我等入滇平乱,尊奉沐王,只愿与大明共商抗清大事。然,云南与松江千里之遥,舟车劳顿,恐无时机。定国斗胆请求,徐总督来滇一叙,可走水路,胜我旱地跋涉。若徐公有意,择日便请动身启程,李定国、孙可望定箪食提浆,相迎王师重臣。”
徐枫读过之后精神为之一振,心中的积郁很快就被淡忘了。他又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终于露出了笑颜,说:“李定国来信了,李定国居然给我来信了。”
郑森迎上去问:“这个李定国何许人也?”
徐枫颇为兴奋地说:“史书上对他曾有八字评价‘两厥名王,天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