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也得把三天年过完。
这是一个不知从多久起就开始流传下来的古老习俗。
街上有小孩在疯跑,手里拿着新玩具,嬉戏打闹。
家家必备的、可循环使用的电子春联统统被调成喜庆的大红底色,门前的红灯笼也亮了起来。
整个镇子都沉浸在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中。
无论在外受了何种辛苦委屈,这一天也会把所有烦恼抛开,开开心心的吃着年夜饭。
陈闲家自然也不例外。
热心的孙琴还把隔壁孤身一人的刘大爷喊了过来,这顿饭便显得更为热闹了…
大年初一,陈闲有心修炼,却推辞不过儿时玩伴的邀请,出门耍了一天。
期间,一群和陈闲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谈论起最近出现的觉醒者和灵能公司,无不艳羡嫉妒,吃着柠檬说那些觉醒者命真好。
殊不知这更加让即将成为其中一员的陈闲躁动不已,恨不能立马回家炼气。
晚上陈闲一回到家就钻入房间,做着今日份的灵气积累。
初二,陈闲躺在床上回复完新年祝福,以为今天终于能安心炼气一整天了。
不想等他洗漱完毕,门外就传来了陈建国熟悉的呼喊。
直到那辆老旧不堪的风电双驱小面包跑在去石板村的路上,陈闲也都还没有想通,老爸老妈为什么要去三舅爷家拜年,还非要拉着他。
心血来潮吗?
左右是想不明白,陈闲也索性不想了,去就去吧,大不了今晚再加班把今日份的灵气炼回来就行了。
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陈建国一家就驱车来到了石板村。
车停在路旁专用的停车道上。
陈闲两手提着包装精美的拜年礼品,跟在陈建国和孙琴的后面,走进了这位他已经忘了长啥样的三舅爷家。
“哎呀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哦。”
一栋三层小楼门口,陈闲看着那对热情迎来的夫妇,心内猜测,这应该就是他那很久没见过的舅爷舅奶了。
左边男人目测五十左右,和他记忆中已经过世的奶奶有三分相似,此时笑得极为灿烂。
右边那穿碎花棉衣的微胖妇女陈闲倒看不出大概年岁,毕竟现在美白除皱的产品实在太过强大了。
“去叫人呐”,陈建国在前面和那对夫妇寒暄客套,后面的孙琴不动声色的扯了扯陈闲,“喊舅爷舅奶。”
陈闲会意,微笑上前,“舅爷,舅奶。”
“呀”,妇人忙从陈闲手中接过礼品,热情道:“这是小闲吧!都长这么大了!小时候我抱他的时候才那么一小个,现在又高又帅的,不敢认了都!”
陈闲老脸一红,正不知道该怎么接,后面的孙琴就适时接道,“所以说要多走动啊,免得将来在街上碰到了都不认识。”
“对对对”,应着,妇人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道,“哎呦你看我这记性,快快快,进屋说。”
到了客厅,过年备下的瓜果软糖摆满了茶几,两家人由回忆开头,一直说到村里八卦,好不热闹。
而一旁的陈闲,却只觉生疏拘束、无所适从。
玩手机吧,毕竟长辈坐在一旁,显得不太礼貌。
聊天吧,他对村头王寡妇和又和谁谁谁扯到一起、前些年还过得很拮据的谁谁谁家居然起了新房子之类的话题,是真的插不上话。
这也是他不喜欢去亲戚家走动的最大原因。
平日亲戚家有个什么红白喜事,他是从来都不去的。
除非关系真的近,陈建国言辞严肃的让他去,他才会硬着头皮,去面对众多亲戚的审视和询问。
除开那些他活了二十多年也从来没有理顺过的称呼。
类似于在哪儿工作啊?多少钱一个月啊?还在读书吗?有没有女朋友啊?啥时候结婚啊…
等等这一连串深入灵魂的拷问和无所不在的攀比,让陈闲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终于。
在煎熬拘束中吃完午饭后,被陈闲喊作三舅奶的妇人用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打破了陈闲的窘境。
“那你们爷俩在家里耍着,我们领小闲去看看?”
看看?看啥?
陈闲一脸懵圈。
陈建国却咧着大嘴,连声笑道,“好好好,麻烦你了三舅娘。”
“有什么麻不麻烦的,都是自家人!”
稀里糊涂的跟着孙琴和那位三舅奶出了门,陈闲才找到机会,低声问着孙琴,“妈这是去哪儿啊?怎么还特地带我去哦?”
“带你去玩。”
母后你变了啊!
什么时候出去玩还带上我了?
满腹疑虑的陈闲并没有看到,和他那位三舅奶并排走在前面的孙琴正在对后者使眼色。
那是提前说好的,让她别说漏了,免得这小兔崽子死活不去。
不得不说,除开小雪,孙琴真的是这世上最了解陈闲的人。
如果提前说了是带他去相亲的话,那估计他宁愿顶着老爸老妈无休止的念叨也不愿来。
一路不停。
前面两人说说说笑笑,后面的陈闲东张西望,时不时的逗逗在别家院坝上晒太阳的猫猫狗狗。
对于这次的目的,陈闲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现在只是对孙琴的反常有些奇怪,心里还猜测待会儿是不是要去扛大米或是搬其他什么东西,孙琴才把他叫上。
果然,在路过一家乡村小卖部时,孙琴就掏钱买了一箱青梨给陈闲抱着,她自己还提了一件包装精美的酒水。
看吧,果然是来当免费劳动力的。
不过这东西都买完了,咋还不往回走呢?去前面干啥?
陈闲心里想着,却也不催,自顾“略略略”的逗弄着路边的一只干瘦黄狗。
约莫十分钟后。
三人来到了一栋在农村很是普通的三层楼房前。
这下陈闲是彻底明白了。
母后和这位三舅奶来这里玩,大正月间的怎么能空着手上门呢?这才把他叫上,帮忙拿点东西。
肯定是这样。
至于为什么不让三舅奶拿,那就更简单了,人年纪摆在那里,还是长辈,空着手怎么了?
一直跟在后面的陈闲自顾推测着,前面的三舅奶却已经在敲门了。
不多时,门开了。
又是一阵让陈闲极不自在的寒暄客套后,三人才在主人家的热情中走进小楼。
让陈闲有些发毛的是,不就抱了箱梨吗?
大婶你一直用那种不清不楚的眼神瞅我干啥?
这就算了。
让那个叫王燕的女孩带我出去转转?好好认识认识?
在进门磕了小半把瓜子、做为中间人的三舅奶说了这么一句话后,陈闲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这场景,这氛围,还有坐在对面沙发上、双颊有一坨迷之红润的女孩,都在无声的告诉他。
这是相亲!
什么拜年走亲戚,统统都是理由和借口!
他的母后也没变,不关他的事的话,出去玩是不会带上他这么大一条碍手碍脚的儿子的。
想到这里,陈闲是真的明白了。
当即哭笑不得。
究竟是什么,让他那一向淳朴厚道的老爸老妈能想出这么一道瞒天过海、霸王硬上弓的连环计来?
脑中千回百转,陈闲就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老爸老妈忽然这么急着让他找对象。